這臺三腳架鋼琴,被保養得很好,經過了歲月的侵蝕,也依然華貴低調。

    昂貴得跟這個餐廳,有些格格不入。

    菜上來沒多久,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坐到了鋼琴面前。

    她穿着一襲菸灰色的旗袍,體態婀娜,顯得格外動人。

    坐在鋼琴面前,姿態優雅而從容,像是回到了自己領地的國王,自信得彷彿整個人都在發光。

    只可惜,她的頭上帶着寬大漂亮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臉,只能看到一個白皙漂亮的下巴,和一點硃紅的脣。

    讓人不禁想象她到底擁有着怎樣的美貌。

    鋼琴邊,放着她的導盲棍。

    這樣一個漂亮優雅的女人,竟然是個盲人。

    許多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眼中露出幾分遺憾和憐憫。

    而她一無所覺,保養得白皙嬌嫩的雙手落在琴鍵上,纖纖玉指映襯着黑白的琴鍵,格外的漂亮。

    清脆的鋼琴聲響起,彷彿在講述着某個動人的故事,連綿不絕,讓人醉倒在這琴音的傾訴中。

    鍾澤山雙手交叉,目光落在那邊,定定地看着。

    不知道是在看彈鋼琴,還是在看彈鋼琴的人。

    面前的食物,沒有動分毫。

    彷彿根本不是來喫飯的。

    一曲終了,大家明明是來喫飯的,卻控制不住地對彈鋼琴的人報以熱烈的掌聲。

    優雅的女人起身,寵辱不驚地衝着大家微微躬了躬身子,坐回琴凳上,繼續彈奏。

    就在這個空檔,鍾澤山的眼角邊光線陡然一暗。

    一個長相明豔,猶如盛開玫瑰的漂亮女孩在他的一側落座。

    “不好意思,我不想拼桌。”

    不滿地皺眉,鍾澤山的語氣帶着幾分被打擾的冷厲,道:“空位還有很多,請這位女士換個地方。”

    “噓——”

    如玉的食指豎在紅脣邊,阮晨星衝着他壓低了嗓音,牽脣一笑:“我不想打擾鍾先生每個月一次的珍貴時光,不急,我們晚點再談,好嗎?”

    鍾澤山的眸光陡然冷厲,帶着幾分警惕如電般刺過去。

    然而坐在他對面的阮晨星,對他的防備和敵意恍若味覺,面帶着淺淺笑意,認真地傾聽着鋼琴演奏。

    她的坐姿隨意又優雅,不像是置身平價西餐廳,更像是在什麼優雅的演奏會現場。

    在這份人間煙火氣中,開出一朵凜冽的明豔花朵。

    大約知道短時間內沒辦法將她趕走,鍾澤山皺緊了眉頭,不再理會她。

    三個小時,似乎只是一晃而過。

    穿旗袍的女人,重新起身向着大家躬身行禮,拿起導盲棍。

    猶如從上個世紀的油畫中走出來的剪影,優雅地退場。

    “鍾先生,您該去送花了。”

    阮晨星擡手提醒:“再不去,這位女士就要離場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滿帶着探究。

    鍾澤山終究捨不得浪費這樣一點時光,快步跟了上去,攔在了那位女士的面前。

    “又是你。”

    恍若有所察覺,女人停下腳步,輕笑一聲。

    似乎在跟一個老朋友寒暄:“今天晚了一些,我還以爲你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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