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蓋彌彰 >第十三章:你的女人在我手裏
    風擋玻璃上的雨刷把雨水撇到了兩側。等紅綠燈再變綠的時候,李牧駕車從車流裏衝了出來,超過一輛城市公交——公交車兩側有私人整容醫院的廣告:提供隆胸、打營養針和抽脂服務。車載收音機中的主持人喋喋不休地說着話,背景裏時不時播放一些最新的流行歌曲,歌詞主題大抵都是愛情、女人、慾望之類,偶爾也會插播一兩條新聞。不出所料,今天的頭條新聞依然是關於四平路自建房發現的那具男屍。此刻播報員正用甜美的音線憤怒地指責着兇手異常殘忍的作案手法,除此之外,她一無所獲,最多好心勸解聽衆們出門格外小心。李牧突然後悔先前在趙正義的辦公室沒有提及此事。

    還沒等播報員唸完新聞,黃思若就關小了聲音。

    “你今天怎麼回事,跟吃了槍藥一樣。”

    “我向來這樣。”

    李牧把注意力從擁擠的交通上拉回來,瞥了一眼坐在身邊的黃思若,她正悶悶不樂地嘟着嘴,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

    “你以爲我想”黃思若並未拉高嗓門,口氣中卻帶有一股慍怒之意,“如果不是爲了你,我才懶得搭理那個姓趙的傢伙。”

    “看你先前的樣子似乎挺享受這個”李牧嘲諷道,“是在享受臭男人的追捧,還是因爲幫了我”

    “你混蛋,李牧!”黃思若厲聲反駁之後又緩和了下來,好像在後悔自己那一瞬的失態。她明白李牧是在莫名的喫醋,只是他又無法面對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於是她改口小聲嘀咕道:“不對,你是笨蛋,大笨蛋。”

    李牧陷入沉默,這讓黃思若感覺和他說話就像在對着一堵水泥牆踢球一樣,迴應寥寥。她賭氣的將腦袋扭向了窗外。不遠處有個陌生男人正站在瓢潑大雨中抽着煙,他雖然身材高大挺拔,但有點兒邋遢。雨水打溼了男人亂蓬蓬的頭髮,腳上那雙破舊的黑皮鞋也溼透了,身上的褲子薄而寬鬆,一件短短的花紋t恤像是被水泡過一樣。黃思若想不明白那個陌生男人爲什麼不回家,或許他是沒有家,而李牧雖然有棟豪華別墅,也恍如喪家之犬。

    “別這樣。”李牧突然清了清喉嚨。

    黃思若清楚知道李牧這句“別這樣”除了讓她不要生氣外,還代表着其他意思,那就是不要對眼前的這個負心漢表示愛意,不要讓彼此尷尬,他們不會往那個方向發展。這句話李牧說得十分輕柔,幾乎難以聽見,黃思若感覺起來卻像被摑了一記熱辣辣的耳光。

    “停車,我要下車!”黃思若怒氣衝衝地尖叫道。

    李牧一腳剎車,極速行駛的法拉利在溼滑的馬路上不知道飛出去有多遠,總之還是平穩的停了下來。黃思若擡腿邁出車外,重重的摔回車門,頭也不回的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

    “該死,我怎麼能這樣!”李牧滿臉悲傷的繼續開着車。他突然想抽口香菸,然而尋遍全身,除了一個卡通圖案的打火機還乖乖地遺落在收納箱外,乾淨地連個菸屁股都沒有找到。他無奈地將車臨時停在了雙向車道的一側,快速跑去對面商店買了包香菸。可當他躲閃着車流穿過馬路,就在打開車門正要上車時,突然感覺馬路的另一邊好像有人在暗中監視自己。他好像瞥見了一個人影,但等車流散盡他能看清楚時,那個人影又不見了。他搖了搖頭,斷定那是他的錯覺,上了車,點燃了一支菸草。

    晚上,李牧被聲音吵醒,掀開蓋在頭上的被子。至少他覺得自己聽見了某種聲音,某種嘎吱聲,就像今天早晨的寂靜中,黃思若上樓喊他起牀時踩在木地板上發出的嘎吱聲。他一定是做夢了。但即使他閉上雙眼,睡意也不再回來,回來的只有夢的碎片:一個女人動也不動,靜默地站在他面前,嘴裏不住地喊着“救我,救我!”

    這一定是噩夢。黃思若到底有沒有回來也讓他擔憂,畢竟窗外雨聲未斷,稀稀拉拉的沒完。他再度睜開眼睛,跳下牀,打開房門,奔過走廊。他經過通往一樓的樓梯間,努力不去看那個黑漆一團的樓梯間,說不定會猛不丁的冒出一個持刀的蒙面搶劫犯,亦或者是肢解石猛的那個變態兇手。腳下並不停步,一直奔到黃思若臥室門前才停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壓下門把。這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魯莽或者怪異的舉動,有可能會讓裏面的人產生誤會。萬一先前的聲響是黃思若剛剛到家發出的,而此刻她正在脫衣服替換溼透了的內衣,那就尷尬了。

    一番思想鬥爭後,李牧還是輕手輕腳的走進了臥室,只見牀頭櫃上的數字鬧鐘在黑暗中發着刺眼的光:一點十五分。些許光暈還灑在了鋪得整整齊齊的牀上。他站在原地,困惑不已,黃思若還沒有回來。

    他回到走廊,朝樓遞間走去。黑黢黢的樓梯間猶如廣闊巨大的虛空,在那裏等着他。樓梯間底下沒有一絲聲響。

    “黃思若?”

    李牧聽見自己的呼喊聲化爲短暫刺耳且充滿恐懼的迴音,立刻後悔出聲了。

    沒有迴應。

    他吞了口口水,躡手躡腳朝樓梯下走去。

    他踏到第三級樓梯時,覺得腳底踩到溼溼的東西,第六級樓梯也是,第八級依舊如此,像是曾有人穿着溼了的鞋子或踏着溼了的雙腳走過階梯。

    客廳也是一片昏暗,他快速的摸到了開燈按鈕,瞬間整個一樓變得燈火通明,內心的恐懼感漸漸消逝。然而等眼睛逐漸適應了光亮,仍看不見黃思若的蹤影時,李牧的擔憂之情卻變得更加強烈。

    他來到入室玄關,透過貓眼又仔細觀察了室外的風吹草動,除了飄零的樹葉在經歷無情風雨的鞭打外,連個鬼影都看不到。他只好把腳塞進鞋子裏,穿了一件夾克,打着傘走出了門。他來到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撥打了黃思若的手機號碼。一聽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就覺得歡喜雀躍,但那只是對方果斷選擇掛斷電話後系統的語音回覆而已。他先是感到欣慰,這就意味着黃思若沒有走丟,她只是在生他的氣不想回電話而已,很有可能黃思若已經在一家說不上名字的酒店辦理完了入住手續,此刻正躺在舒軟的牀上埋怨着他,亦或者在某個酒吧獨自喝着悶酒,而旁邊圍滿了獻殷勤的臭男人。總之,她還好好的,這讓李牧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可下一秒他又感到失落,或許自己早已適應了跟黃思若待在一起的感覺,只是一直沒有察覺而已,而她的突然離開,讓本就孤獨寂寞的自己變得不再安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於是李牧再次撥打了黃思若的電話,他現在瘋狂地想要找到對方,幻想着互相牽着手有說有笑地漫步在回家的雨夜中。然而對方這次沒有選擇掛斷,而是直接關了機。無奈李牧低着頭心情沉重地獨自走在街道上,他開始變得萎靡不振,甚至迷失了方向,尤其來到t形路口前,他朝左看了看,又往右瞧了瞧,卻始終未邁出半步。也就在此時,他再次看見了先前買菸時守在馬路對面疑似監視自己的那個人影。

    李牧透過雨幕定睛細看,那個男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帽檐遮擋住了陰暗鬼魅的臉,正佇立在左邊街道不遠處,沒有移動,面向他,接受着冰冷雨水的洗滌。但他此次有點不太一樣,沒有選擇繼續隱匿,而是向前筆直地伸出一隻胳膊,手裏似乎還拿着一樣東西,這讓李牧懷疑那是一把半自動手槍。

    李牧決定用跑的,但他並未移動雙腳,只是站在那裏,感覺間歇的狂風吹拂着他。

    大概三十秒不到,李牧終於緩過神來,他扔掉了雨傘,慢慢轉過頭,拼了命的往家的方向跑去。但在轉身的那刻,他突然意識到對方手裏拿的並不是手槍,看起來是一件自己相當熟悉的東西,沒錯,那是今天早晨黃思若出門時特意向自己炫耀的那款新潮手機。難道是好心人撿到了黃思若的手機找來歸還。不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對方不會選擇掛斷電話,甚至關機。也就在李牧腦袋飛速運轉過程中,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了短信鈴聲,是黃思若的手機號碼,只是上面赫然寫着:你的女人在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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