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水在高溫下滴着水珠，男孩拎了一路。
穆霖希回宿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高一二不在學校，喫飯排隊花的時間少，穆霖希和邵梓喫完午飯回教室看書。而且教室有空調，宿舍的兩個風扇在八人間的作用極其微小，所以他們經常晚回宿舍。
午後一兩點，是太陽最烈的時候，凌霽雲沒帶傘這些防曬用品，鬢角滑出汗水。
邵梓站在旁邊，喊他：“凌霽雲，你終於回來了！”
“我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凌霽雲走過來把奶茶遞給邵梓，看了一眼穆霖希，穆霖希也擡頭看着他。
邵梓還在旁邊說話：“我剛剛看書，就盼着你什麼時候回來。”
凌霽雲聽着，把手上勾着的草莓味冰飲遞給穆霖希，他的右手拿着一杯喝了大半的。
“給你，順便買了一杯。”
“不喝的話也是浪費，沒什麼人可送了。”
穆霖希還沒拒絕，凌霽雲就開口堵住了。
挺彆扭的。爲那不夠體面的自己，爲那曾經的友誼。
“謝謝。”穆霖希伸手，用手指勾着袋子接過來。
穆霖希躺在牀上閉着眼睛，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涼意。
他懷抱着美夢，想要離開這裏，最終輕易地破碎。
蜘蛛編織的羅網，風一瞬就能吹破。堅持還是放棄，它不會像人一樣思考，靠着本能去堅持。
穆霖希像是蛛網般搖搖欲墜，害怕自己不能夠被成就。他不想就這樣腐爛在角落，可又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意義。
穆霖希覺得自己被關在了籠子裏，不知道造籠者是自己還是現實。
距離高考還有三百多天，大家看着黑板旁邊的小板子上的日期，總覺得時間還有很長。
掛牆的時鐘，滴答滴答地發出清響。
教室裏的空調往上吹送冷氣，大家低着頭寫題，書頁翻動的聲音此起彼伏。靠窗的後兩張桌子上，左上角都放了一杯喝了一半的草莓冰飲。
一三五是每週播放新聞聯播的時間，這個時期的學生基本沒有什麼可以娛樂的方式，看個新聞聯播都要雷打不動，按時得很。
凌霽雲看着新聞主播在電子屏幕裏一字一字地往外吐，念着時政批評的稿子。
看新聞聯播的時候睡覺的人也有，寫作業的也有。
穆霖希在前面趴着閉目養神，不知道有沒有睡着。臉側着，手上還抓着筆。
凌霽雲寫了張紙條，扔了過去，砸在穆霖希的側臉上，滾落在英語試卷上。
穆霖希皺起眉頭，睜開眼睛，好像有點懵，應該是睡着了。看到桌面上的紙團，大概有半個拳頭這麼大。
凌霽雲託着下巴轉着筆，低頭看卷子，時不時擡頭看一下前面。
穆霖希反手把紙團放在了凌霽雲的桌子上。
“想和你說話”下面寫着一句“這樣也挺好的。”
這樣怎麼都不算好，踏實不下來。
穆霖希知道凌霽雲並沒有做什麼，都是自己單方面過不了心裏的那關，凌霽雲怎麼都很無辜。
“哪裏好了？”凌霽雲用力把紙團拍在了穆霖希的肩膀上。
被拍的人嚇了一跳，紙掉在了腿上，穆霖希回頭看了一眼凌霽雲，後者眼神看向了多媒體。
下晚自習之前，穆霖希問邵梓要不要去喫夜宵，邵梓沒多猶豫就答應下來。
邵梓回過頭問凌霽雲道：“哎凌霽雲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喫夜宵？”
凌霽雲聽着他的話，說了好啊。
晚自習從六點半開始，大家一般都會在六點左右來到教室。所以幾乎每個人都在教室待了四個小時左右，加上腦力消耗，早就餓了。
學校有個小食堂，賣粉和各種簡單的小喫。在夏日，好像更吸引同學們去喫東西。
因爲他們沒有一下課就跑過來，需要排個隊，前面大概有十個人左右。邵梓排在前面，回過頭問他們喫什麼。
“我喫個肉炒粉吧。”穆霖希說。
“你不要看那個，上面有的就幾個而已，什麼鮮肉粉，叉燒粉這些。對了還有炸饅頭什麼的。”
展板上還有腸粉等等，但只能作罷。
凌霽雲不知道喫什麼，就說：“那我和穆霖希一樣。”
“行，那我也要這個吧。”
“要不我們來個人去佔座？”邵梓看着前面排完隊的人都去坐下了，想起來他們需要佔個座位。
小食堂座位非常少，平時的話在這邊打了什麼喫的需要進食堂去找座位。現在食堂是關着門的。
穆霖希看了一眼凌霽雲，凌霽雲明顯好像不太想去或者一個人去，畢竟第一次來。
“哨子，你去吧，我們幫你拿。”炒粉不像湯粉這麼麻煩，不需要雙手端着。
“行。”邵梓把飯卡給了穆霖希，去佔了座位。
往前走，需要上兩個臺階。穆霖希站在第二層臺階上，凌霽雲站在第一個臺階。頭頂上是塑料雨棚，燈安得很低，落在眼睛很刺眼。
“跟我說話很難嗎？”凌霽雲在後面小聲地說。
穆霖希聽着他近似抱怨的聲音，一時之間不知道能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穆霖希開口問他，“怎麼會回來？”
“就回來了唄。”
穆霖希看着他把眼睛放在前面阿姨手裏的食物上，沒再說話。
小食堂阿姨追求高效率，脾氣有些急躁，對着人說話語氣不太好。
“我來一起點。”穆霖希在自己前面的人上前之後和凌霽雲說。
凌霽雲隨他。
穆霖希衝着裏面的阿姨喊:“阿姨，要三份肉炒粉，都加肉，一起刷。”
凌霽雲站在穆霖希右邊，旁邊的環境算不得潔淨，空氣都是油煙的味道，臺桌上面有灑了的蔥以及各種棕色醬料。日常又真實。
穆霖希抽了筷子之後，用手肘戳了一下凌霽雲，示意他端起另外一個盤子，他手上端着兩個。
凌霽雲先走出去，到桌子上的時候他把手上的那份放在了邵梓前面。穆霖希把手上的放在凌霽雲前面和自己前面，把筷子分了下去。
粉炒得其實還可以，肉放得也足，不算太油膩。
周圍都是學生說說笑笑的聲音。可能是餓了，他們喫得很安靜。
食堂靠近男生宿舍，他們喫完直接回去了。
“凌霽雲你住在哪兒呢？”邵梓在回去的時候問他。
凌霽雲說：“我住四樓混合寢室。”
“和十九班一起嗎？”
“是啊。”
上到三樓凌霽雲就和他們分開了。
穆霖希他們住的寢室在走廊的盡頭，回去的時候，各個寢室都是打開門納涼。有不少人在走廊吹晚風，吵鬧聲不斷。
“霖希，你今晚怎麼話這麼少。”穆霖希雖然不算是話多的人，但平時也會聊點別的什麼，開開玩笑。
他是不愛說話，但不會讓人冷場。
“沒有。”穆霖希沒說什麼。
“你們以前鬧過什麼矛盾嗎？”邵梓推開寢室門，走進去。
“靠，你們去哪了，既不在教室也不回寢室的。”陳鋒看他們下晚自習這麼久都沒回來，見到人劈臉就來了一句。
“我們去喫夜宵了。”穆霖希拿了套衣服準備換下。
“你們居然不叫我們一起！”陳鋒指責他們，和其他男生在外面鬧着。
邵梓其實是看見了凌霽雲給穆霖希扔的紙條，纔沒有喊大家一起的。能看得出兩個人以前是好朋友，但是現在可能有點陌生。
穆霖希走進洗漱間準備刷牙。
邵梓進來。
這個時間也快熄燈了，樓下阿姨在吹哨子，大家都準備上牀睡覺。
穆霖希看着水杯裏的氣泡，關掉水龍頭說:“我們沒鬧過矛盾，可能太久不交流了。”
這個理由說得通，也說不通。
邵梓勸慰他說:“害，好朋友嘛，很快就會又好的。”
穆霖希模糊地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