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着小風扇對着自己的傷口吹，再要碰不敢碰地把藥點在傷口周圍。
“塗藥吧。”他看見穆霖希出來就說。
穆霖希上了牀，把手放他腿上。
穆霖希盯着他的動作，頭髮擋住了他的眼睛。小風扇的風速剛剛好，吹在傷口上能夠緩解疼痛，但凌霽雲的動作還是輕得過分。
“把衣服脫了。”凌霽雲把手上的傷口塗完之後說。
等穆霖希準備掀開衣服脫下來，凌霽雲看着手上的傷口就要碰到衣服，就把藥放下來，“別動。”
穆霖希看着他，但他只管上手脫衣服，脫完之後直接把藥倒在手上。
凌霽雲的手掌印在穆霖希的腰上，打出來的血痧很重，他輕輕地揉開藥油。不知道是藥的作用還是手的作用，凌霽雲每碰到一處都會升溫。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小風扇躺在旁邊呼呼地吹着。
等藥抹勻吸收之後凌霽雲就把藥收起來了。
“我幫你？”穆霖希問他。
凌霽雲說:“我塗了。”
他的傷口沒那麼重，自己可以。
碘酒、紅花油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凌霽雲把窗戶打開散味道。
穆霖希看着他走來走去，對視了又移開視線，或者是儘量避免對視。
氣氛微妙，凌霽雲把最後一點的聲響都給掐滅，轉動的小風扇被關掉了。
這個時候，又聽到了空調運轉的聲音。
他出門上廁所，穆霖希聽着沖水的聲音響起來，他進門之後又把窗戶關上。
“睡吧。”凌霽雲輕飄留下一句話。
穆霖希不知道自己做什麼，才能夠抵消他說的錯話，這不像平時那樣隨便就能哄哄就能好了。
燈滅了，穆霖希在幽暗的色調下，看着凌霽雲的背，他把額頭抵上去。
凌霽雲睜開眼睛，沉默了許久，他用沒有起伏的語調說着話：“我爸媽總是說爲我好，可我並不喜歡那樣的方式。到現在，我還是過不去。”
他們曾經說的對他好，卻沒有考慮他想要的是什麼。他希望看到他們幸福，可是到頭來他所希望看到的，他們卻又以另一種不那麼光彩的方式實現給他看。
爲他好，但前前後後都讓他覺得沒那麼好。
“你那麼做，我只會覺得你自私，我會覺得你只是爲你自己好。”凌霽雲把自己的心解給他看。
凌霽雲轉過身和穆霖希面對面，穆霖希沒有說話。
凌霽雲閉上眼睛，過了不知道多少秒，幾分鐘，穆霖希只碰着他的嘴脣，又分開。
穆霖希說：“對不起。”
穆霖希知道，他最不喜歡的是什麼。但穆霖希會害怕，害怕傷害到那些愛着他們的人。
他懸在邊緣上行走，找不到任何出路。
凌霽雲用力撞上穆霖希的額頭。
“嘶——”
凌霽雲用了力。
“殘了最好。”凌霽雲惡狠狠地說。
穆霖希翻身壓在他身上，“進尺呢？”
“一寸都沒進呢。”
“別隨便開腔。”
凌霽雲把腿搭着他，讓他趴下，說:“明天去我外婆那裏，你會不會覺得有落差？如果你不想去的話，那就不去了。”
穆霖希的語氣沒有任何的失落悵惘，凌霽雲卻有了那樣的情緒。
凌霽雲在他耳側說:“嗯。”
“以後我們還是要一起走的吧。”胸腔相貼，共鳴震動相傳。
“嗯。”穆霖希腦子裏過了許多東西，回答他。
凌霽雲想要抓住點什麼，證明他還在身邊。爺爺奶奶不明的態度，他怕給穆霖希壓力，讓已經開了的縫越來越大。
他們不是對自己帶着愧疚的老爸老媽，也沒有經歷過老爸老媽年少時的叛逆。他們或許理解，但並不支持。
早上兩個人下去，爺爺奶奶在庭院裏打理花草。
“奶茶店還去嗎？”凌霽雲突然想起來問他。
穆霖希想了一下，說:“不去了吧。”
暑假還剩兩個月，就連填報志願的時間都沒有截止。
“去到那邊我們再找。”
“好。”
穆霖希看着手機穆霖航發來的消息，讓他出去一趟，說在河岸邊。
“我弟找我。”穆霖希看了一眼門外，看到穆霖航的側身。“我去一下。”
凌霽雲把手上的雞蛋塞進他嘴裏，“喫完這個。”
穆霖希咬了一半，把剩下的塞回凌霽雲嘴裏，喝了口水走出去。
穆霖希和他往河對面走，他遞給穆霖希一個袋子。
“裏面是一些證件什麼的。”他說。
穆霖希接過來，“謝謝。”
過了橋之後，穆霖航問道:“你真不打算回家了？”
“也許吧。”穆霖希說。
穆霖航聽了之後沒有說話。
今天的太陽不大，但強烈的日光依舊穿透雲層發出刺眼的白色光芒，穆霖希看着旁邊的狗尾巴草一搖一搖的。
“你覺得他們爲哪個生氣？我和男的談戀愛，還是我說了我不是他們親生的那種話？”穆霖希看着橋下的流水問。
穆霖航沒有回答他，猜想大概率是後者。
他們大概沒有想過穆霖希心裏是這樣想的，還以爲無知無覺。他安靜不愛鬧，好像什麼都不想要。
穆霖希說:“有時候我也不明白這種假面和睦有什麼意義。”
穆霖希每天都在他們不出格的行爲當中拉扯着，他不能說什麼，就把那些想法嚼了嚼，又吞了下去。
“也不見得多好。”穆霖航諷刺着說。
穆霖希低着眼睛看着他說:“確實是這樣。”
他和老爸老媽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可修復。他們確實愛過他，但讓他感受到最多的還是像個附屬品一樣被對待。
“或許以後會變得不一樣吧。”穆霖希看着太陽從雲層裏出來，低下頭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眼睛發脹，“你和姐姐都是他們的孩子，再怎麼樣也在他們給的愛當中長大。”
穆霖希轉過身用清越的聲音對他說:“不需要太沉重。”
穆霖航點點頭，“知道了。”
“那回去吧。”穆霖希往回邁開步子。
“哥，我中考考得還不錯。”穆霖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