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有座山，上面有小亭子觀景休息，有點園林的味道。凌霽雲帶着穆霖希逆着人羣往裏面走，一步一步地爬着樓梯。
往下走的小孩一蹦一跳的，時不時停下來等着大人走下來。大人們悠哉悠哉地往下踏着步子，聊着小孩兒說不上話的天。
兩個人靜靜地往上走，山間的鳥像是在歡送人們。
他們沒有爬很高，就順着路去亭子裏。夕陽從另一邊的山頭照過來，小亭躲無可躲，紅色的柱子都被打上一層橘紅色。
兩個人坐下來趴在亭子座的靠背上，曲着一條腿看日落。
雲從太陽旁邊經過，邊緣折散金色的光。暮色越來越重，橘色濃稠得像要滴着血一般豔麗。
鳥展翅高飛，又盤旋着回了山林，鳴叫聲迴盪在他們耳邊。這一片天空屬於它們，自在且逍遙。
小亭對着不遠處的一個車站。人不多，在等待着車等我到來或出發。一些人揹着個小包，或是腳邊放着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蛇皮袋子。少男少女，中青年人，還是鬢髮斑白的老人。
夏日的乾燥使得這一片天地蒙上了一層塵灰，朦朧得不太真切。
遠處的房子高矮錯落，綠意夾雜其中，道路縱橫交錯，人們穿梭在其中，像是微塵漂游在這人世間。
山風微動，吹拂着他們的臉，葉子輕搖響應。
穆霖希收回視線看着凌霽雲，夕陽的光籠罩着他，額前的頭髮透着光微微變了位置。
凌霽雲轉過臉看着他，對着他笑，他在凌霽雲帶着光的眼睛裏看到了一樣的自己。
光穿透在他們之間，他們微笑地看着彼此，眼睛星星亮亮。對方的眼睛，自己的影子透在光影之中。
小亭隱匿在幽深的樹叢裏，暫時沒有人踏足。
他們把距離拉近，使得光能夠透過的空間縮小了。他們吻着黃昏下彼此的情人，構成貼合的黑色剪影。
耳機還在響着《livinglife》1輕柔的曲調，又等着它轉換到有力的結尾，鼓點的敲打配合着他們心臟的跳動。
風動，心動。
穆霖希吞嚥着從凌霽雲那裏嚐到的味道，說：“我喜歡這個味道。”
他所想要的，凌霽雲總是在不經意間補給他。陪伴也好，諒解也好，都是眼前的他給的。
味道來自剛剛喫的草莓軟糖，凌霽雲說：“草莓？”
“嗯。”穆霖希聞着清淡的草莓香味。
他忍耐着壓下心中翻起來的情緒，拉着他的手。等天色漸暗，他們起身下山。
不少人晚飯後出門散步，公園的廣場又聚集了不少人。
小孩滑着輪滑，五顏六色的輪子特別酷炫，你追我趕的。大爺大媽們調試着音響的音樂，隨着音樂跳着舞。
他們經過大爺大媽們的時候，正好到轉圈的舞步。凌霽雲拽着穆霖希的手舉起來，繞着轉了圈。
穆霖希被他拉着轉了一圈，笑得特別歡樂，“神經病啊？”
凌霽雲也繞着轉了一圈，“我覺得還不錯，老了就學這個了。”
大爺大媽們跳得十分認真，沒有注意他們在後面。兩個人就跟着一起學起來了，拉着手摟着腰，時不時給對方來一腳，手忙腳亂、四肢不協調。
“這不是一步一步跟着來嗎？”
“你看，又踩到了！”
“它不聽我話！”
等吵着跳完一支舞，鞋面都沾了對方的鞋印，多少都在說還需要進修一下。
穆霖希看着兩人的鞋子。
“鍛鍊身體呢，學一學就會了。”凌霽雲笑着說。
大爺大媽換了歌繼續跳，他們往外走。穆霖希看見兩個小孩拉着手甩着對方，猛地牽起凌霽雲的手跑出一大步，凌霽雲不得不跟上他，拽着他的手。
穆霖希轉着圈走，兩個人用力拽着對方，斜斜歪歪的。
“你不是三歲了吧。”凌霽雲咧着笑說他。
“比你大一點。”
穆霖希拽着他往前，兩個人在撒着歡。
今天他們都很盡興地想要釋放些什麼。
回樓區時，凌霽雲極其幼稚地拍了穆霖希的屁股就往上跑。
房子在四樓，穆霖希追着他跑上去，等他停下的時候把他撲在門上，門發出碰撞聲。
門緊接着被打開，兩個人沒站穩踉蹌着跌了進去。
“幹什麼呢？拍門這麼大聲。”老媽站在鞋架邊上換鞋，也是剛回來。
“阿姨好。”穆霖希鬆開凌霽雲。
“鬧着玩呢，不小心就撞上門了。”凌霽雲蹲下去給兩個人拿了鞋子，幫着把老媽的鞋放到架子裏。
“餓了嗎？”
“餓了。”凌霽雲承認說。
老媽笑着說:“行，給你們做。”
穆霖希換了鞋子，說:“阿姨，我做菜，你們休息吧。”
穆霖希不說，凌霽雲知道他是想做些什麼，他做不到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一切，內心大概拘謹又彆扭，想做些事情抵消虧欠的情緒。
凌霽雲聽了老媽的拒絕，幫着說：“我們一起做，你們休息吧。”
林叔叔說:“不用你們，我來吧。”
“真不用爭，我們來就行了。”凌霽雲把菜拿進廚房裏，穆霖希跟着一起進去。
凌霽雲幫穆霖希繫上圍裙，圍裙上面有隻笑得很燦爛的金毛。
“以後我們養一隻吧。”凌霽雲擡起頭看着穆霖希說。
“嗯。”穆霖希笑着應得模糊。
外面的三個長輩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時不時再看向廚房。兩個人有條不紊地洗完菜再切，再聽見鍋的滋滋聲響，味道侵入他們的鼻腔之中。
偶爾會看見兩個人互相搭着肩等菜熟，菜好了又互相餵給對方嘗味道。
嫺熟得像是他們生活了很久，配合默契。
這讓他們慢慢地接受了，他們也是很平凡努力地生活的人，只是剛好湊在一起談了個戀愛。
外婆看着廚房，自己的女兒也望着那邊，兩個小孩不知道聊着什麼在笑，笑聲混在鍋響動的聲音裏。
“他們只是朋友嗎？”外婆問旁邊的兩個大人。
“看出來啦？”老媽有點心虛地說。
“也不是看出來，就是感覺得到不一樣嘛。”外婆像是打着啞謎一樣說話。
“確實是談戀愛，剛好喜歡對方，你看久了就知道了，也是很正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