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穆霖希袋子裏裝着的相框，裏面是向日葵乾花，周圍纏着鳳尾，“走吧。”
穆霖希沒帶什麼東西，除了錄取通知書還有必要證件。
“嗯。”穆霖希跟着她往外走。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什麼話。穆霖希的錄取通知書到的時間比較早，他交給了她保管。
這是穆霖希的決定，她勸阻不了。他們之間動人的感情，也都是他們纔有資格做決定，哪一方都能影響發展。
她讓他們再溝通，他拒絕了。
凌霽雲打開房門刷牙，坐在餐桌上喫早餐。他動作如常，但又帶着一絲煩躁，表情陰沉。
“他走了嗎？”凌霽雲在沉默中開口。
“嗯。”老媽看着他點頭。
“行。”凌霽雲低頭喝了口粥，皺着眉頭。
凌霽雲隨便吃了幾口，再喫下去泛着噁心，他忍着回了房間。
過不久，他出來說:“我今天回趟爺爺奶奶家。”
老媽有些驚訝，勸着說:“明天就去學校了，不休息休息嗎？”
凌霽雲說:“不用。”
“我送你去？”老媽小心問他。
凌霽雲拒絕說:“我自己去吧。”
他心裏很煩躁，無論看什麼都沉不下心來。想要把一切都破壞。
凌霽雲坐在公車後座，閉上眼睛。滿目黑暗，但他好像又能看見兩個人的影子。他六神無主，睜開眼睛，空洞地望着路邊的景色。
失去，恰似心裏被剜了肉，空蕩蕩又生疼。
凌霽雲進門的時候，爺爺奶奶帶着驚愕。
“怎麼回來了啊？”奶奶問他。
凌霽雲說:“回來看看。”
他一直沒喝水，喉嚨嘴脣乾澀，聲音啞着。
奶奶和爺爺愣了一下，聲音低下去應了聲:“哦。”
凌霽雲沒再開口說話。
爺爺奶奶在家休息，看着電視。爺爺點了煙，白煙升騰縈繞。
奶奶開口說:“你和霖希……”
凌霽雲抿着脣，說:“他去學校了。”
他心底起了一句分開了，但沒說出口。
奶奶有些詫異，又有些放了松，爺爺也看着他。他們像是看到了新的起點或是希望。
凌霽雲笑着說:“就是分開了，決定好了。”
爺爺奶奶沒說什麼話，大概是看出來他挺難過。
爺爺說:“這條路，走到這裏就夠了。”
按照傳統的說法，這算是回頭是岸了。凌霽雲點點頭，沒說話。
“爺爺奶奶，我先走了啊，還沒收拾好去學校的行李呢。”陪着喫完午飯後，凌霽雲說。
奶奶笑着說:“行，去學校就好好學習吧。”
凌霽雲展露出以前的笑，揮着手說:“嗯，我下次放假回來看你們。”
爺爺奶奶站起來，送他出去。
“哎，照顧好自己啊。”
“嗯，拜拜。”凌霽雲轉身出去，把他們留在身後。
他理解穆霖希的決定，所以也願意走着這樣的路，不反抗。
凌霽雲踩着腳下的路，秋老虎依舊威力無窮。他忙捂住嘴，在路邊吐了出來。
“略！”他蹲在路邊，用礦泉水漱了口，把剩下的水衝在地上。爺爺奶奶依舊做了很多飯，他也吃了很多。
凌霽雲回到家，外婆看見他發青的臉色。
外婆忙拉着他，他手的溫度低了不少，“弟弟！你怎麼了？”
“哪不舒服？你人都是冷的，別吃了。”奶奶把空調給關了，開了窗換空氣。
“沒事，外婆你忙你的，我休息會。”凌霽雲把冰激凌端起來，挺直腰板，撐出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
外婆坐在他旁邊，擔憂道:“你是不是怪爺爺奶奶？”
外婆聽了許多，有些感慨，又有些擔心他想不開。
“沒怪，誰都沒錯。”凌霽雲低頭吃了一口，草莓味道，粉色的綿冰很軟。
爺爺奶奶並沒有用太強烈的方式讓他們分開，他們知道兩個人爲什麼會走在一起，也深深地知道兩個人不應該走在一起。
沒誰是壞人。
外婆沒再勸他，“害。”
“我沒事，外婆。”凌霽雲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喫完，把玩着盒子，“我尊重他的選擇。”
他一開始跟着一起放鬆，以爲穆霖希會放下，但後來越來越不對。他沒看見穆霖希的錄取通知書，找遍了房間都沒有找到。
外婆說:“他很喜歡你，你們也難得合拍。”
“嗯。”凌霽雲把盒子扔掉，盒子碰撞的聲音響起。
“還要繼續生活。”外婆拍拍他的肩膀，“有人能陪伴你是一件幸運的事。”
外公去世後，外婆就開始獨居，偶爾是小姨和老媽回來。現在家裏聚合了人，有了更多的聲音。
“嗯，會繼續生活的。”凌霽雲點頭說。
去學校那天，老媽特地帶凌霽雲去吃了午飯。
老媽看他還是吃了幾口就不吃了，說:“多喫點，車上花不少時間呢。”
凌霽雲喝了口水，“不用，不餓。”
老媽擔心他，但也沒再勸。
他暫時沒有餘力應對外界，光是情感內耗就足夠他心焦力竭。
凌霽雲撐着臉看向窗外，不遠處的車站人來人往的，大多數都是學生。他問:“他去哪了啊？”
老媽反應過來他問誰，這兩天他都沒提過。
老媽說:“北京那邊。”
華南華北。
“挺好的。”凌霽雲放下手喝了口水，“他是在這出發還是你送他去機場啊？”
老媽看着他的神色，依舊沒什麼光彩。他又撐着臉看向外面，他手上的紅繩鮮明豔麗。
“送他去機場了。”老媽說，“你要不和他聯繫聯繫。”
凌霽雲沒說話，定定地看着外面出神，“不給他壓力了。”
“走吧，老媽。”凌霽雲收回目光，看向老媽。
老媽攬着他出去，拉着行李。
進站之前，凌霽雲說:“你回去吧，照顧好外婆，沒事也問問爺爺奶奶怎麼樣吧。”
老媽抱了他一下，“知道了，進去吧。”
開學的高峯期，行李箱軲轆的聲音從耳邊穿過。凌霽雲拍拍她的背，“老媽。”
“嗯？”
凌霽雲酸着鼻子問:“他走之前有說什麼嗎？”
老媽拍拍他腦袋，沒說話。
那就是沒留下什麼話了，不知道他是怕自己也會留戀，還是怕給凌霽雲留下留戀。
凌霽雲揮手說:“我走啦，拜拜。”
“嗯，照顧好自己啊！”
“知道啦！”
他們的告別聲，沉在車站鼎沸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