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肩並着肩往回走着，穆霖希是在下午結束自己的工作，過兩天他們就要去報到了。
“你說你在那裏佔了一個多月的座位，店長還這麼歡迎你。”
“我每天都來貢獻我的錢給她，又不是白佔位置。”凌霽雲說，“而且我又不是沒有人格魅力。”
“嗯嗯嗯，是是是。”凌霽雲坐在那裏，經常和店裏的員工一起聊天，他隨和的性格到哪都挺受人喜歡，店長在的時候經常給他點的奶茶加果料。
“滾。”凌霽雲拿着手裏的書拍他。
書是他買來學習課程的，反正坐在那裏沒事幹，平時只改改小孩的作業。
兩個人走去市場給家裏買菜，這一個多月來他們幾乎每天都這樣。凌霽雲等穆霖希下班，再一起回家。
“馬上就要結束了呢。”凌霽雲說，“之前還老吐槽那小孩怎麼什麼都不會，現在進步很大。”
“數學及格了嗎？”穆霖希拿起一把芹菜問他，“要嗎？”
“要。”凌霽雲驕傲地說，“最後這幾天考得還不錯，各種測試也還行。”
“教得不錯啊，凌老師。”穆霖希再拿了白菜，“今晚煮湯？”
“好！你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個湯了。”凌霽雲很喜歡那道湯，芹菜很香，和白菜煮出來的湯味道濃還帶着甜味。
穆霖希經常換着給他做湯，上網看到什麼菜譜就收藏着給他做。
“那做蒜蓉粉絲蝦嗎？”
蒜蓉粉絲蝦也是穆霖希收藏的菜之一，第一次上手味道就很足。按照叔叔來說，以後可以到他的飯店當高級師傅。
“做！”凌霽雲把袋子遞給老闆幫忙裝起來，他們買菜經常自己帶袋子去。
兩個人去到水產的攤子上，讓老闆稱了兩斤蝦，再買了幾顆蒜。
“還喫什麼啊？”穆霖希完全聽他的。
兩個人往外走着，看着各種菜，“要不青椒肉絲？”
穆霖希看着旁邊攤子的青椒，看起來很新鮮，“好。”
又一天的採購任務完成，兩個人歡聲地回家。今天老媽他們難得回這麼早。
“回啦？”
“嗯，回了。”
“今天交給我們？”老媽看着他們。
“不用阿姨。”穆霖希拒絕說。
凌霽雲說:“我們買了蝦，做蒜蓉粉絲蝦，交給他吧。”
凌霽雲把菜放進廚房裏，穆霖希洗手把粉絲泡上。
穆霖希的擺盤規整，蝦總是很漂亮地勾起蝦尾，紅亮亮的。湯看起來依舊清甜可口，青椒的顏色完全被提亮出來。
“怎麼樣？”穆霖希讓凌霽雲嘗湯的味道。
“好喝。”凌霽雲點頭說，“好像更棒了。”
“行。”
“你們去學校就喫不到這麼好喫的菜嚕。”外婆調侃着說。
這一個多月來都是他們做飯，外婆他們都習慣了這樣的味道。
“你媽做菜也還行，但就是做菜而已，你們做得更好。”
“是比不過呢。”老媽也笑着說。
“明天晚上我們去叔叔家飯店喫飯。”老媽之前提過，是叔叔那邊的朋友鬧着慶祝，就答應了，當時凌霽雲隨口應下來。
穆霖希洗澡回來，聽見裏面在打電話，沒有進去。凌霽雲一直戴着耳機，他聽不見那邊的聲音，但知道是爺爺奶奶的通話。
“嗯，是後天走。”
凌霽雲聽着對面說:“你們一起走嗎？”
“是吧，我不知道。”凌霽雲摳着手機殼，沒繼續說話。
“嗯，再見。”凌霽雲掛斷通話。
穆霖希進去，看見他呈大字展開。他看見人進來，笑着問:“洗完啦？”
“嗯。”穆霖希把擦頭髮的毛巾放在旁邊，跪在他旁邊。
兩廂對視，一俯一仰。燈有些刺眼，凌霽雲說:“怎麼這個角度都這麼帥啊？”
穆霖希笑着眯起眼睛，低下頭貼着他的額頭，“有病。”
空氣氤氳着青檸沐浴液的味道，兩個人閉上眼睛都沒有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凌霽雲開口說:“你是不是很累啊？”
穆霖希有些驚愕，他以爲自己什麼都沒表現出來，自以爲一切如常。
“爺爺奶奶，還有我，好像都讓你很累。”凌霽雲睜開眼睛。
穆霖希好像理所應當地覺得，接受了誰的好，就不應該去做對別人造成傷害的事情。他，盡全力地守着那些對他好的人。他的奶奶如此愛他，還有那條陪伴他的金毛，他會一直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
也許看到爺爺奶奶的冷漠，他就有了負罪感。
穆霖希挺容易自我厭棄，這不是什麼好的優點。在無所依靠中成長的人，往往最擅長自我侵害。
他以爲，只要假裝一切都好，穆霖希慢慢就會轉變過來，所以每日故作輕鬆。
穆霖希看着他的眼睛，移開了視線。他們都不是灑脫的人，那看似如水般相融的感情，碰到點什麼就容易讓牽連的絲線搖墜斷裂。
“行了，睡覺吧。”凌霽雲像是雲淡風輕一般不在意。
兩個人和外婆去到飯店的時候，店員都和他們打招呼。
“來啦，快去坐下，最裏面那個包廂。”老媽在前臺看見他們進來，喊他們。
正是飯點的時候，飯店大堂挺多人。“嗯，那我們進去了啊。”
“外婆，你坐。”凌霽雲給外婆拉開椅子。
包廂裏裝扮了點東西，拉了橫幅，氣球在天花板上掛着，顯得滑稽又正式。
他們坐下不久菜就一一上了，林叔的朋友進來一下子就把那種濃烈的宴席氣氛帶起來了。
“來！慶祝你們上大學，順順利利的！”老媽給他們敬酒。因爲要送他們回去，她喝的是茶。
兩個人拉着笑容舉起酒杯，和他們碰杯。
“謝謝老媽，謝謝叔叔，也謝謝外婆。”凌霽雲和穆霖希和他們碰着酒杯，清脆的碰撞聲響起。
“家裏一下出兩個名牌的大學生，給我們長臉了。”外婆臉上綻開笑容。
兩個人笑了笑，喝了口酒。
“哎呀，我們小弟的孩子上了大學，我們商量着來祝賀一下。”帶頭的叔叔說話聲音特別洪亮，長得也很高大。
“還是z大的學生呢，名牌大學。”叔叔們拿着酒杯，就要給他們祝酒。
“長得還這麼帥呢！”叔叔們下手直接拍他們的肩膀，殷殷地將期待給後輩。
兩個人被一羣長輩包圍着，什麼都被誇了個遍。等喝了酒之後，一羣長輩給他們塞紅包。
“叔叔，不用，真的不用。”兩個人躲都躲不掉，過分的熱情讓他們招架不住。
“哎呀，收着吧，就上這一次大學嘛！”帶頭的叔叔叼着根還沒點燃的煙，跟他們推拉。
“行啦！懂事啊，收下！”都是在酒桌上練出來的生意人，說話都自帶着一套不容拒絕的習慣。
“沒事，收下吧，叔叔們的心意。”老媽給他們解圍。
“對嘛！喫好喝好啊。”
林叔說:“你們安心收下吧，他們就等着這一天呢。”
“你們叔叔整天和他們吹噓你們的成績，驕傲着呢，說是給店裏添光了。”老媽的笑從剛剛起就沒停下來。
“謝謝叔叔。”凌霽雲說。
他聽過老媽說飯店這些年辦下來不太容易，叔叔也經歷過一段不太好的時期，她和他結婚後算是熬過去了那一段。
叔叔忙着說:“客氣什麼，喫！”
他們在推杯換盞之中，埋下心裏的拉扯，去圓滿這個夏天。陸續喝了不少酒，上了車就昏昏沉沉的。
老媽回過頭看他們，“早知道不拿果酒了。”
老媽拿的果酒很醇厚，即使喝得不多也很容易上頭。
“沒事，一點點而已。”凌霽雲靠着後座說。
外婆讓他們拉開窗吹風。凌霽雲撐着窗戶吹風，風灌進眼睛裏。
駕駛座上的老媽看着後視鏡，從錄取通知書到之後，兩個人有些時候話變得很少，也沒有以前那麼肆無忌憚，但兩個人總裝着像沒事一樣。
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們就沒有和對方說過一句話。大概是什麼都說破了。
穆霖希看着他，眼眸暗了顏色。
回家之後，外婆讓他們洗澡，叮囑他們收拾東西。
“你先洗吧，我等會洗。”凌霽雲進了房間，沒給他找衣服。
穆霖希打開衣櫃拿衣服，看着他用毯子蒙上了腦袋。
穆霖希洗漱完出來，喊他:“去洗吧。”
“嗯。”凌霽雲悶着應聲。
穆霖希坐在牀上，看他拿了衣服。那衣服是穆霖希拿出來的，前不久買的睡衣。
他看着凌霽雲出了門，低下頭晃着腿。失神許久後，聽見聲音擡起頭，看見來人鼻子有點淡淡的紅，不明顯，眼睛有些腫。
那片專屬於凌霽雲的柔軟的地方在顫動痠疼。
“睡吧。”凌霽雲關上燈說。他們躺上牀，背對背，都用手枕着腦袋。
穆霖希在黑暗中睜着眼睛，黑夜中的每分每秒好像都清晰可數，過得很快。同頻的呼吸共振，時間在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