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客棧大堂裏只有一桌客人,一個身着鵝黃色衣衫的溫潤公子正喝着茶,許是生意不好,小二在桌子上趴着打盹兒,也不見老闆出來訓斥。

    晚風拂過,馬蹄聲停在客棧門口,驚醒了偷懶的小二,連忙爬起身向門口看去,來者一身白衣牽着一匹白馬正好停在門口,冷冽的目光正對上小二望去的眼,刺的小二忙低下頭,跑過去幫忙牽過馬,還未來的及開口,便聽見,“一間上房,備好熱水,再準備些清淡的喫食。”

    小二聞聲望去,是那個喝茶的公子,似是見小二看向自己,回以一笑,“麻煩了。”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反應過來,不敢耽擱,牽馬走向後院時,莫名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白衣人坐在了那位公子的對面,接過了那位公子倒的茶。果然是認識的,小二心下一鬆,趕緊去忙活兒了。

    “葉城主。”

    “你知?”

    “葉城主並未掩飾。”花滿樓微微一笑,將茶杯放在葉孤城的面前,“一路風塵,葉城主可要先去休息。”

    “你不急?”

    “葉城主既已到此,自然沒什麼好急的。”

    “你信我?”似是聽到什麼有趣的話,葉孤城冷笑,不掩的諷刺。

    “花滿樓始終認爲,似城主這般的人,不會爲了私慾而去做那樣的事。”花滿樓似是不覺,依舊溫潤如玉。

    “你又怎知我是哪般的人?”葉孤城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謀逆之舉罷了,又何必遮掩?”

    少有的言辭鋒利,面對花滿樓,葉孤城似乎放鬆的很,言談之間,竟也是罕有的隨意。而花滿樓自也不會介意這尖銳的話語,語氣一如及既往。

    “花滿樓確實不知葉城主是怎樣的人,但花滿樓見到的葉城主不是那樣的人。”

    “你知。”葉孤城聞言又是一笑,言談之中竟是帶着一絲愉悅。

    “花家商賈之家,花滿樓並非不懂世俗之人。”莫名之言,花滿樓卻是懂了,面色如常,言語中卻是添了份鄭重,“只是猜到幾分罷了。”

    “幾分?”饒有意味的打量着這位花家七公子,“花滿心時亦滿樓,花家七童,名不虛傳。”葉孤城稱讚,又道“葉孤城。”

    “如此,葉兄稱我七童便好。”

    再見到西門吹雪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幽靈山莊的幕後黑手就是武當的木道人,一代武林名宿,德高望重,也是一個絕世梟雄……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是否世人都逃不脫名利二字,爲之癡,爲之狂?

    從聽到幽靈山莊那一刻,葉孤城就知道結果,這得益於那份意外的記憶,卻也並非多麼出人意料。木道人是什麼人,葉孤城本就清清楚楚,這般的結局,天命也好,註定也罷,葉孤城都不在意。天上白雲悠悠,林中落梅滿地,如此美景,葉孤城卻無暇顧及,此時的他,躺在藥池,忍受着難言的苦痛,西門吹雪面無表情的施針,眉宇間一片凝重。內力隨金針小心注入,分毫之間便是生死之別,沒一會兒,西門吹雪的額頭便被汗水潤溼,汗珠順着臉頰滑落,西門吹雪卻無心理會,全神貫注於葉孤城的身上,手指翻飛間,金針一根接着一根落下,快、穩、準,許久,隨着最後一根金針,西門吹雪長舒了一口氣,眉眼舒展,終是完成。

    且說,那日,西門吹雪與葉孤城重逢,正敘話間,葉孤城驟然咳出一口血,隨着這口血的咳出,葉孤城便像是沒了精氣神,面色慘白,眉宇緊皺,身體似是卸了力一般,竟是站也站不穩,西門吹雪當即向前一步,伸手攬住了葉孤城腰身,隨即握住葉孤城的手腕,緊接着,面色就變了

    當夜,西門吹雪帶着葉孤城快馬疾馳趕回萬梅山莊,說來,萬梅山莊素來天黑不見客,這條規矩,無論是外人還是西門吹雪的朋友,都極爲尊重,因爲,便是西門吹雪本人,外出若是晚歸都會在山腳下的客棧留宿一宿,第二日再回山莊。一條規定,若是連定下它的主人都嚴格遵循,旁人自然更要嚴格遵守。

    此刻,整個山莊燈火通明,下人在管家梅伯的吩咐下有條不紊的忙碌着,絲毫不亂,着實叫人稱奇。塞北萬梅山莊,是一個極爲神祕的地方,這座山莊彷彿一夜之間建起,萬梅山莊聞名江湖之時,便是西門吹雪聞名江湖之時,在此之前,無人知道它的存在,更無人知道它的來歷,這座山莊彷彿就是爲西門吹雪量身打造,爲西門吹雪存在。

    “莊主,藥備齊了。”此時此刻,管家梅伯是山莊中唯一能夠來這後山的人,這個老者其貌不揚,甚至極爲平凡,卻是山莊的老人,是看着西門吹雪長大的老人,或許,也是知道萬梅山莊來歷的老人。

    “嗯。”從梅伯手中接過藥,西門吹雪看了一眼閉目仿若昏迷中的葉孤城,“藥量加重了,會很痛,必須保持意識清明,忍住。”

    “無妨。”冷冽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啞澀,許是正在抵禦痛苦的原因,葉孤城依舊閉着眼,並未多言。

    葉孤城在藥池裏躺了整整五天,西門吹雪守了葉孤城五天,拔出最後一根金針的那一刻,葉孤城昏了過去,緊守清明的靈臺終於在那一刻陷入了矇昧,許是累極了,又許是無言的信任。西門吹雪亦是倦怠,將葉孤城帶回房中,便也躺在榻上一同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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