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55年,南宋紹興二十五年,一間地處江南的陋室之中。

    年逾七旬的李清照孤坐在書案前,紙張鋪陳,筆墨已經備好,天邊的晚霞透過擁擠的屋檐,奮力一躍,躍進了桌案空白的紙張裏。

    看着這份天予的邀約,李清照臉上露出許久未見的笑意。

    她緩緩提起了筆,指尖稍微用力,儘量不讓筆尖抖動的墨汁隨意滴落,可終究還是拗不過歲月,那墨汁慢慢浸出,匯聚。

    啪嗒~

    桌案的紙張被砸出一聲輕響,那晚霞仿若受了驚嚇,抽身離去。

    這屋中唯一的色彩伴隨着日落而去,一如曾盛極一時的大宋。

    那滴落在紙張上的墨跡,漸漸暈染開來,在那素白的紙面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不知何時,筆落在了書案一角,端坐的李清照,也如一個倦童一般,將身子俯在了桌案上。

    她已沉沉睡去,但與這世界,卻是長辭。

    大啓興靈元年,元月一日,大啓王朝西南某地,偏村一農戶人家。

    平時憨直的莊稼漢李梗,顧不及穩婆的笑罵,他只上前,一把接過了穩婆懷中的嬰孩,看着女嬰那靈動的雙眼,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笑罵道:

    “你個小皮娃兒,可嚇死你爹我咯!”

    “他二嬸,你說這娃兒,她咋就不哭呢?”李梗將孩子抱近妻子身前,一邊遞給妻子看,一邊望着穩婆詢問。

    “你這個梗大娃兒,你就爲這個急衝衝跑進來?”穩婆沒好氣地白了李梗一眼,補充說道:“我看你這個梗大娃,你是信不過你二審喲,這小女娃,剛不是哭了一聲嘛!”

    李清照只覺得她這一覺睡得好長,初醒來時,只感覺胸悶氣短,下意識地驚呼,竟成了嬰孩的啼哭聲,嚇得她一下子閉上了嘴巴。

    這一嚇,也把門外添火燒水的那個中年男子給驚了進來。

    滴溜溜的眼睛亂轉,雖然聽不懂這幾人說的話語,可只憑眼睛看,李清照也大致明白了:

    這戶人家,喜得一女,這中年男子,必是嬰孩的父親,而母親,正虛弱的躺在牀上,那慈愛的目光將嬰孩籠罩。

    房裏的幾人沒忙上一會兒,已再做嬰孩的李清照,又聽到一陣歡喜的童聲在門外響起。

    “我家又有個娃娃咯,我有小妹妹咯,我有小妹咯!”

    李清照還聽不懂這地方的話語,可懷抱她的李梗,則是笑看着妻子,應聲道:“是呀,大牛有妹妹了,我們家也有個女娃兒咯!”

    “給娃兒叫個哪樣名字好嘛?”

    “我們就喊娃兒二妞好咯,當做小名嘛!現在世道不一樣了,我們也沒得什麼文化,要是叫錯了名字,怕娃兒以後會喫虧,還是等得以後,給娃兒請個先生,再給取個好聽的名字”

    畢竟是這家中迎來的第二個孩子,一家子人忙中有序,很快安置好一切。

    昏暗的燭光之中,因爲嬰孩身子虛弱早已在父母忙碌中睡去的李清照,再一次醒了過來。

    躺在母親懷中的她雙眼滴溜溜地轉着,她先是看了看身側睡着的母親,目光再轉,又瞧見了守在牀邊的父親,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縈繞在心頭。

    “這一切,真是有如夢境一般。”

    心中閃過這樣一句感嘆,嬰孩的李清照不由得伸出小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母親。

    嬰孩這一動,倒是將剛睡沒多久的母親給驚醒了過來。

    擡手給嬰孩掖了一下衣物,母親的目光與嬰孩對上,那般的寵溺與溫柔。

    “這一切如果真是夢境的話,就讓我永遠在這夢中不要醒來吧。”

    無聲的淚水從嬰孩臉上滑落,李清照再一次嘗試着伸起小手,輕輕地撫摸在母親的嘴角與下巴處。

    母親似乎有些驚訝於這孩子的動作,又或是看到了孩子的哭泣,她自語道:“這娃兒,肯定是餓咯。”

    李清照聽不懂母親的話語,可看到了母親起手的動作,聰慧如她,立刻就想到了即將會發生什麼。

    可剛出生的她,無論是肢體的反抗還是情緒上某種莫名羞恥的抗拒,都是徒勞的。

    第一次出生時候的記憶,李清照基本沒什麼印象,倒是這一次,她感覺母乳溫暖又甘甜,嗯,也還挺管飽。

    “反正不也還是個孩子嗎?有什麼好羞恥的!”

    好似在賭氣一般,心中嘟囔一句,嬰孩的李清照猛地吸了一大口吞進去,一下子給自己嗆到了。

    嬰孩的咳嗽聲驚醒了一旁守護的父親,夫妻兩個一陣手忙腳亂。

    稍待一會兒緩解過來後,嬰孩的整個小臉都莫名變得有些紅撲撲粉嘟嘟的。

    “反正我只是個孩子,以後只要我不說,不就沒人會知道了嘛!哼~”

    就在這時,剛閉上眼睛做完心理建設的嬰孩,聽出了來自父母那好氣又好笑,略感無奈的語調。

    “哎喲,這個娃兒,猴急個哪樣子嘛?!”

    夜色漸深,嬰孩的臉蛋愈加透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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