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光頭一回用鋼筆，跟寫毛筆完全不一樣，所以得練一陣子才能寫好。
林濤也吵着要寫字，沈沫雪就找了根鉛筆給他寫着玩。
不知不覺天黑了，三人又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泡了腳，喝了可可，正準備入睡李婆婆來了。
沈沫雪又慌張將東西藏進船艙，竹光趕緊將早上李婆婆給的黑饃藏起來，早上那五個饃還沒喫，李婆婆又拿了三個過來。
“餓壞了吧！哎，老婆子也累壞了。”
說完她嗅嗅空氣中殘留的香味：“啥味？勾的人胃火直冒。”
沈沫雪睜眼說瞎話：“白日有個姑娘端着飯碗來瞧我們，就在那時留下的食物香味。”
林濤跟着學：“就是！她喫的是肉，婆婆聞聞，肉香還有呢！”
李婆婆相信了，轉而重重朝地上唾了一口：
“俺們這些三等婆子切一天草料也就兩個饃一碗湯，她們那些一些丫頭在內宅當假小姐，頓頓有魚有肉，到哪說理去！”
沈沫雪岔開話題：“柳州牧回府了嗎？”
“沒呢！這城牆修不好，老爺怕是都不得回來！
你們沒瞧見，那些城外的難民跟蝗蟲過境一樣，烏壓壓一片片地往豐州趕呢！
再不修好城牆，都不用北蠻子來，就那些難民都能把城攪壞嘍！”
沈沫雪好奇：“城牆就那麼難修嗎？這麼大一座城，軍需不該缺啊！”
李婆婆一拍大腿：“那是往年！往年別說壞一面牆，壞三面也能立即修好。
今年不成嘍，先是雍州要人要糧要軍需，老爺天天擱家發火發愁。
接着還要收難民，待城裏的嚼食不夠，不能再收難民了。沒多久就傳來，那雍州城又破了！
如今城中大戶要麼早先跑了，要麼糧食被繳了，俺可是聽那軍爺說了，連糯米都湊不夠呢！
三小姐前日還在喫糯米糰子，怕是以後就喫不到嘍！”
李婆婆孤寡一個，獨居的一間小屋就她一個人，這三姐弟好奇詢問，到讓她打開了話匣子，一說就不帶停的。
小竹光極有眼色，拉她坐下給她捶腿，越發討得李婆婆高興，又是說城中情況，又是勸沈沫雪別急。
她也發現沈沫雪是個急脾氣的，如今州牧不在府上，她要吵鬧起來，柳三小姐打了罵了也是白搭。
沈沫雪問道：“可有聽說柳小姐查我三姐弟的情況？
城外有與我同行的難民，程校尉贈令牌時，許多人都看到了，她派人一打聽就清楚。”
李婆婆忙擺手：“快莫說這事！俺是跟啞奴投緣，就奉勸你幾句。
你寧可承認令牌是偷的，還給柳小姐，求一求，此事還好過去。
若真是程校尉贈的，那你們怕是走不脫了。”
“這是爲何？”
李婆婆眯眼一笑：“姑娘這般聰明還不明白嗎？
咱家柳小姐對程校尉可不一般啊！你那令牌上的穗子就是她穿的！
更何況事關程校尉，她跟程校尉討要東西，可是要了幾次都沒要到的。
你跟程校尉只一面之緣，就讓他贈私牌，三小姐能不氣怒嗎？
姑娘聽俺一句勸，真想盡快走脫，隨便說是撿的，說好聽些，三小姐一時高興就讓你們走了。”
“那她要不高興呢？”
“那就說不好了！三小姐的脾氣，一時風一時雨一時晴的，誰也說不好，數她院裏伺候的人最艱熬。”
送走李婆婆，沈沫雪越發堅定，不能在此事上撒謊，令牌是程錦給的，許多人都看到了。
寧可等柳州牧回府主持公道，也不能寄希望於性情陰晴不定的柳三小姐。
她心情好把三姐弟放了，萬一她心情不好呢？不論是偷校尉的東西，還是撿到據爲已有，都是大罪！
思及此，沈沫雪甚至懷疑這李婆婆是三小姐的說客，故意誘導自己承認偷東西的。
這時小竹光悄悄拉她，指指懷中的一堆黑麪饃，一臉犯愁。
沈沫雪不禁想到蘭兒他們，就是有這樣的饃喫，她們也高興啊！
接過來想放到船艙，結果根本放不進去。看來這船艙是隻能出不能進啊！
拿塊絲巾將黑饃包好，對妹妹說：“沒事，等咱們出府的時候帶出去，李婆婆不會看到的。”
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裏李婆婆天沒亮來送一回黑饃，晚上都不來了。並且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明顯是累的。
第三天沈沫雪聽到內院異動明顯，往來婢女皆來去驚慌，還聽到重物搬動的聲音，她趁着中午弟弟妹妹睡午覺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看了一回。
柳三姑娘在收拾細軟，一臉焦躁和不屑：“難民還能闖到州牧府不成？父親就是嫌我，纔要把我送走的！我不走！”
一羣婢女哄勸：“好姑娘，老爺要多日不能回府上，您到青州和夫人大公子一起，老爺才放心啊！”
沈沫雪聽兩句就不感興趣了，明顯是柳州牧擔憂幼女在府上不安全，想送她走，她這個嬌小姐卻不情願。
不敢離開太久，怕妹妹醒來見不到自己嚇着了，竹光之前被嚇的不清，經常做惡夢。
便趁無人注意，躍到屋頂上看一眼，往北邊一瞧，果然城牆斷了大半，城中混亂的，真像李婆婆說的，蝗蟲過境一般。
高處一看，整個城亂的跟受襲的螞蟻窩一樣，城外的難民往城裏奔，城裏的人家想出城逃難。豐州還沒破，卻已和當初潤州城一樣亂了。
不過潤州是因爲北蠻子來襲，而豐州完全是自己人亂起來了。
沈沫雪當即決定這裏不能呆了，趕緊帶弟弟妹妹走，這個城估計要亂許久，三人不可能一直在這柴房啊！
如果往南逃，最重要的是要有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否則被當流民抓起來，三姐弟是不可能平安回老家宜州的。
原主身上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的，唯一能用的，還是程錦那塊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