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娘只當是貪睡的小石頭醒了,沒好氣地說:“
醒了給他把個尿,穿厚點,準備喫飯了。”
蘭兒臉一紅:“是程校尉醒了。”
蘭兒爹大喜:“快,快去請徐先生來!”
真是山神保佑啊!徐先生說今年不醒,拖到明年就更難醒了!
這眼看要喫年夜飯,人就醒了!
蘭兒爹衝進臥室,看到的是一臉平靜的程校尉,人清瘦極了,手腕還沒蘭兒娘粗。
在牀上躺太久,除了眼珠子和手指頭,其它地方一時都動不了。
蘭兒爹忙上前把人扶着坐起,緊張地解釋道:“程校尉,你還記得俺嗎?
你跟沈姑娘一道殺狼,跟俺們留軍糧,那日咱們見過的。”
嘴脣乾裂的程校尉輕輕點頭,蘭兒爹大受鼓舞:“你,你還記得俺啊!”
“我躺在這裏的這段時間,能聽到。多謝劉大哥相救。”程錦聲音沙啞地道。
蘭兒爹這才反應過來,不是人家還記得自己,而是每天來給他換藥喂湯,自己的碎碎念人家都聽得到!
他的臉瞬間漲的通紅,因爲他想到,自己好幾次不敢當面說蘭兒娘,都趁着照顧程校尉的時候,背後唸叨蘭兒娘來着。
程校尉不像個愛亂說別人家事的人,應該不會把那些話說給蘭兒幾個聽吧?
“不,不用謝,俺才該謝大人呢!程、程校尉,你都聽到什麼了?”
程錦眼眸一垂,臉頰消瘦之後,眼睛更大了,濃密的睫毛落下一層陰影。
“聽你說沈姑娘幫忙建的山寨,沈姑娘她,現在何處?”
蘭兒爹長長地鬆了口氣,幸好,沒聽到自己抱怨自家婆娘啊!
“沈姑娘一家人南下尋親去了,不過她說了,找到親人就帶他們回來。
您瞧,咱們山寨就叫削手魔女寨,這就是沈姑娘的家,她肯定會回來的。”
蘭兒爹即肯定又信服地說道。
程錦沒再問沈沫雪,而是問:“我隱約記得自己是墜崖,這個山谷具體是在哪裏?”
一直聽你魔女寨魔女寨的說,原先叫什麼名都沒提過。
這時徐友清來了,做爲山谷中唯一的大夫,不對,赤腳醫生,他像模像樣地給程錦做了個全身檢查。
“校尉大人恢復的很好,傷口已痊癒,不過還得休養一段時日,不能幹重活。”
蘭兒爹忙道:“俺啥活都不會讓程校尉幹!定把他養好了。”
程錦看向徐友清,嘶啞的聲音道:“多謝徐先生救治。
聽說先生有一本沈姑娘贈的醫經聖典,可否借程某看看?”
徐友清看一眼蘭兒爹,怎麼人家程校尉才醒,你就把啥事都竹筒倒豆子一樣都告訴了。
“當然可以!馬上要喫年夜飯,明日我來拜年,再把書給大人。”
徐友清說完又笑道:“山寨中人有大半當初受過大人的大恩,知曉大人醒來,都很歡喜。”
程錦看一眼窗外,白雪撕棉扯絮一樣落下,過年了啊!
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麼久?不知家人和部下心急成什麼樣?
劉大郎搖頭又點頭,急忙解釋:“大人有所不知,咱們這魔女寨與南山峯四方的山路都斷了。
除了從天而降,外人是進不來的。”
程錦頓時好奇起來,到底是怎麼樣的隱藏,能讓他的暗衛也尋不到這個山寨?
難道沈姑娘有本事讓整個山寨從南山峯中消失不成?
今日太晚,待明日定去山寨四周看看。
……
程錦雖遇北蠻子圍攻意外墜崖,卻很幸運地被魔女寨衆人所救,這個年雖不能和家人袍澤一起過,卻也不至於挨餓受凍。
遠在幾百裏外青州城郊的周利就沒這麼幸運了,他一身黑狗皮襖沾了泥血等髒污,已經結成塊硬如鐵。
頭髮混合着各種髒污,亂成一窩絲網。臉上髒的看不出面容來,下體的傷已經痊癒。
但是因爲他一開始不會弄出尿口,結果弄發炎了,每次小解都痛如刀戳,讓他恨不得立即死去。
若非對柳媛的恨讓他咬牙堅持活下來,只怕他早就滾到山底亂石難,早死早超生了。
他像狗一樣在雪地裏爬行了幾天,才找到一方山洞能容身。
喫着從地窖裝的乾糧,就在昨天,兩個難民發現了他。
自然是二話沒說,把他僅剩不多的乾糧搶走,還佔了他的山洞。
兩人看他下體,便沒殺他:“廢人一個,殺不殺他也活不了多久,何必髒了手。”
把他往山溝一扔了事,他在山溝冷了一夜,今日年三十,天又降大雪,他只能忍凍捱餓往山外爬。
真真是禍害遺千年,就在他將要餓死凍死之際,兩個出來背柴的婦人發現了他。
“哎呀娘呀,嚇死老孃了!我當是狼呢,原來是個人啊!周姐姐你來瞧,這人死沒死?”
另一婦人一臉冷漠地上前:“你摸摸脈門,死了就把那狗皮扒了,漿洗乾淨還能用。”
那婦人忙去把人翻個身,正要扒周利的黑狗皮,這時,另一婦人看到了他的臉。
雖然那張臉黑瘦髒污的,就算親孃見了也認不出來……
不,親孃見了還是能認出來的。
“利兒!這是,這是我的利兒啊!”那婦人大叫一聲,扔了柴推開柯婆子。
上前扒拉着周利面上的頭髮,用雪擦乾淨他的臉,抱着他的頭仔細地看。
沒錯,這兩婆子正是柯婆子和周利的母親周氏。
見周利還未嚥氣,周氏和柯婆子忙解下綁柴的繩子,從他兩肋穿過,一個拉一個扶,把他拉到兩人兩在的容身之處。
那是一處地窩子,一個發須半白,年近五十的老光棍從地窩子出來。
“讓你倆弄些柴,怎麼弄個死人回來?”
這老光棍姓劉,孤寡一個,是村裏專門看守果林子的。
北蠻子屠村那日他就在地窩子裏睡大覺,反而躲過一劫。
待他回村,見到一地死屍,便猜到個大概。
他沒選擇南下逃難,而是當天就從村裏蒐集了能喫能用的東西,全背到他這地窩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