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挖出一片在土裏交織攀爬的，野葛根、蕨根、牛當歸根。
可以想象春天這一片會茂盛成什麼樣！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婦人們大喜過望，也不管會不會陷坑裏，讓林濤離遠些，她們輪流來挖，直到把每個人的筐子都裝滿。
自然不能挖絕，還等着春來發芽喫菜，秋冬再收葛根呢！
都又誇起林濤來，後悔沒早帶小福星進山谷啊！
白鹿……鹿委屈……
好在小林濤雖然被誇一路，卻沒誇忘了性，回來立即就奔到沈沫雪的懷裏誇白鹿：
“都是白鹿的功勞！
大姐你別拿大青驢的事嚇它，它現在聽到個‘虎’就駭破膽。”
剛從鐵礦回來的沈沫雪一身的紅土黑灰，示意弟弟離遠些：
“知道了，今天你和白鹿立了大功，我在山洞裏都聽到人誇你是小福星呢！”
林濤眼睛一轉：“那能獎兩塊糖嗎？”
“榴蓮糖喫嗎？”
林濤頭搖成撥浪鼓：“白兔糖。”
白兔糖沒剩下多少，沈沫雪都用於獎勵給林濤、竹光還有方氏。
偶爾也會獎一塊給若宇辰，但在他得知這是獎給聽話的小孩子之後，就再也不吃了。
“當然……可以。”
拖個長長的尾音的同時，兩塊糖被沈沫雪拿出來。
她以爲林濤要拿另一塊給方氏或竹光，結果人家拿去喂白鹿了，還哄着說：
“明個你再找到好東西，我還給你糖。”
白鹿張嘴要接糖，猛地看到主人的表情，嚇的連連後退，怎麼也不肯張嘴。
小公子你傻啊！這麼好喫的東西要喂鹿，也該主人不在的時候再喂啊！
林濤努力送了幾次，白鹿都不張嘴，他只好收起來：
“你累了嗎？怎麼連白兔糖都不吃了？你之前最愛喫這個啊！
你不喫我就給二姐了啊，反正你喫不喫明天還要去山谷找食物的。”
林濤蹦蹦跳跳地去找在和若宇辰一起繪畫的竹光，沈沫雪趁機跑來揪着鹿耳警告：
“你竟然敢喫糖，喫肥了我就把你喂老虎！”
白鹿打個鼻息，鹿委屈啊……
因爲婦人們從山谷帶回的食物，讓山谷衆人又添加一份歡喜。
獵物不多，燉湯一人喝一碗能撈一塊肉，今天採到的木耳葛根啥的，都往湯裏燉。
玉米麪鉻餅，一人能分一塊。
黃豆泡了很多，是今晚和明早的食物，一人一把燜黃豆，好喫的得留着年三十晚飯喫啊！
高鐵一隊任務最重，明晚能不能好好過個年，就看這兩天哨兵帶回的消息。
但凡有支北蠻子軍隊路過龍牙峯，明天就得貓山洞躲着。
真要一躲，那就是今夕躲年尾，明朝就年頭。
高鐵也知道山谷中的大夥心急，以前都是隔一個時辰報一次信。
這回是半個時辰就報一回，還不是悄悄報給沈沫雪莫魚幾人，而是直接對着山谷一陣喊。
只要聽到一聲“安全”。
大家就一陣歡呼，越發歡喜地投入明晚的年夜飯準備當中。
特別是山谷中人多半都有親友死在這幷州屠城中，想到明晚年夜飯，這山谷一無香燭，二無紙錢，亦無鞭炮，連給他們送碗飯都不行。
沈沫雪聽徐領隊和莫魚來說此事，心中先是覺得這些人矯情，自個還喫不到一頓飽飯呢，才安穩幾天，就得隴望蜀想着祭祀！
可是很快她又能理解大家的想法，在這個前路茫茫，擔驚受怕，生不爲何，死不知因誰的時代。
對死者的思念是生者最大的情感寄託，是他們努力活下來的精神支柱。
沈沫雪一聲輕嘆，想起紅樓中寶玉的話，輕聲道：“天下的水總歸一源，以水爲祭吧！
一碗清水，話半宿相思，便是最好的祭拜。
待他日天下太平，山谷徹底無外憂，大家再燒紙焚香，正式祭拜。”
沈沫雪的話衆人是打心底聽從的，三十年夜飯前，每人都先用自己的碗、竹筒等工具，收集最乾淨的雪化清水。
尋不到一處能獨處安靜的所在，也不顧於人前失態，反正大家都一樣。
連石頭一樣冷麪的獨臂徐領隊，也端完清水跪於前，痛哭流涕。
與他人不同的是，徐領隊不是哭親友，而是哭袍澤，哭他的單將軍。
整個幷州城數萬軍，活下來的也許只有他一人了啊！
小木屋裏，沈沫雪三姐弟也對着兩碗水哭的悲傷。竹光和林濤是哭爹孃，沈沫雪本哭不出來。
可不知是哪一點感觸，讓原主的感情非常猛烈地襲擊她的意識和心靈。
不知不覺，她想到武藝高強，對孩子卻極溫柔的母親。
正直無私，在外人面前總是板着臉的父親，在飯桌上卻會給三個孩子夾菜，對兒女極爲關愛。
他倆被北蠻子斬殺於城門口，母親死不瞑目，用盡最後一口氣回頭看向城外，看向三姐弟逃走的方向。
父親被萬箭穿心，卻是直直地站着，死不下跪。
他的身體抵着城門，想替逃走兒女和百姓，多掙一息的功夫。
那一幕一遍遍地衝擊着沈沫雪的腦海，前世她無父無母，今生亦未跟原主的父母說過一句話，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感覺那是她的父母。
那種思念和悲傷，讓她的眼淚不自覺就流了下來。
哭出來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精神分裂好了一點，她和原主的情感和思想分裂感，融合了一些。
果然醫生說的對，大哭一場，能治療心理疾病。
就這樣，年夜飯前一個時辰，整個山谷除了山頂看哨的十來人，其他人都沉浸在思念的悲傷當中。
而遠在近千里外的南山寨，呃，是削手魔女寨。
寨中人同樣祭過先人，不同於龍牙谷的一碗清水，他們有香燭，是之前的山匪留下來的。
蘭兒爹上完三炷香，祈求先人能保佑來年山寨中人平安順遂。
順利春耕，秋收夠裹腹，不受戰亂波及。
蘭兒娘哭完之後，帶着兩個女兒去準備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