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們不想要命，只想要工資，老婆孩子在家裏等着用錢呢！”楊大雷用肩頭上的衣服擦了擦臉上的汗，在老闆對面的凳子上坐下，開始說話了。
“少廢話，給老子出去，別影響老子睡覺！”老闆似乎早聽煩了這衆口一詞的說辭，突然衝楊大雷發了火。
“嘿嘿，老子今天沒有拿到工資，就不出去！”楊大雷本想着和氣生財，要回工資就走，沒想到老闆居然出言不遜，就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針鋒相對地給老闆頂了回去。
“咦，你給老子膽肥了說！”老闆下意識地扭頭往門外看，想要喊他的手下。
“是男人單挑，不要喊狗腿子！”楊大雷說着，一個健步跑上前扯下蚊帳，兩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老闆本來也是個大漢子，就體力來說，和楊大雷不相上下。此時被蚊帳罩住的老闆，活像落網的獵物，被困住了手腳，完全沒了還手之力。
“給不給錢！爽快一點！”楊大雷用自己的身子壓制住大汗淋淋的老闆，聲色俱厲。
老闆徒勞地掙扎了好一會兒，漸漸體力不支，他喘着粗氣，心想：“識時務者爲俊傑，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漢不喫眼前虧！”
老闆這麼一想，就停止了掙扎，禿然地指了指靠窗的一個大鐵櫃子，甘拜下風道：“給給，你去拿——在那個鐵櫃子裏！”
楊大雷扭頭看了看，櫃子明明上了鎖。
“鑰匙！”
老闆又指了指自己的褲腰。
這時候，楊大雷反而犯了難：
如果自己直接放開老闆去開櫃子，不僅可能錢拿不到，還會帶一身傷；要是開口喊秦富貴幫忙，又可能把老闆的幫手喊來。
情急之下，楊大雷飛快地在大腦裏想着辦法。
看到抓在手裏的蚊帳，楊大雷頓時有了主意。
“老大，對不住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們都是拖家帶口的，只想拿回我們的工資，但是如果你要喊，或者做出其他不明智的舉動，你將會面臨兩個後果。第一：我可能會因爲着急，不分輕重傷到你；第二：可能引來更多人要工資，從而引發羣體事件；不過你放心，我用我的人格和人品擔保——我只拿我和秦富貴的工資，絕不多拿你一分錢。對了，最後我再送你一句話：要幹大事，得留住人心！”
楊大雷一邊說，一邊用蚊帳把老闆像包糉子一樣嚴嚴實實纏了起來。
白棉紗的蚊帳很是厚實，楊大雷用它把老闆裹的也相當結實，連張嘴都很費勁。
事實上，老闆也想趁楊大雷開箱子的時候喊人，或者弄出動靜；但是蚊帳把他的頭部裹的太緊，他完全張不開嘴。
至於弄出動靜的想法，幾乎沒有可能了。
因爲楊大雷在用蚊帳把老闆纏好後，又用牀單把他綁在了牀的一頭。
這樣一來，老闆唯有自己用力帶動木板牀一起撞地板，但是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就算是真弄出了響動，他又怕楊大雷回頭當真給自己來一下子。
思前想後，老闆放棄了最後的掙扎。他眯縫着眼睛，費力地看着對手的一舉一動。
楊大雷打開鐵櫃子，果然看到裏面有一捆錢。
看楊大雷把剩餘的錢原原本本放回櫃子，老闆被對手的言而有信感動了。
聽老闆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響，楊大雷以爲老闆在生氣呢，其實人家是想讓他留下。
“嘿嘿，老大，別生氣，我只是拿了我該拿的錢，得罪了！”
楊大雷把鑰匙放在老闆面前，嘿嘿笑着出了辦公室，與等在門外的秦富貴匆匆離開了。
因爲怕老闆追擊，楊大雷和秦富貴並沒有直接去車站，而是在工地的斜對面找了個旅館先住下，打算等到第二天，過了風頭再走。
那是一個據離省城不遠的郊區，大路的一邊是錯綜複雜的街道和居民住宅，另一邊就是工地。
午後的工地上熱浪翻滾，很是安靜。微風颳起陣陣塵土，在半空中飛舞又消散。
老闆辦公室的門，依舊安安靜靜地虛掩着。楊大雷猜想，這會兒，老闆恐怕還一個人在牀上生悶氣呢。
傍晚的時候，工地上亮起了燈。
一覺醒來的楊大雷站在窗前，暗暗觀察着對面工地。
天色漸暗，工地上已經安靜了下來。
朦朧的光影裏，一切照常，既沒有出現異常奔跑的人影，也沒有半點吵鬧聲響。
勞累了一天的工友們光着膀子，三五成羣，有的互相吆喝着朝居民點的街道走來；有的在忙着洗刷；還有的坐在工地門口那堆木頭上，開心地講着葷笑話。
楊大雷想起自己和秦富貴在那塊土地上揮汗如雨的日子，心裏突然有了些許不捨。他不知道那些留下來繼續勞作的工友，什麼時候才能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辛苦錢，不由得一陣惆悵。
“大雷，快看，老闆的車來了！”躲在窗簾後偵查的秦富貴，輕輕朝楊大雷喊。
果然，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慢慢開過來，停在了工地門口。
老闆的司機是他的堂弟，手臂上秀着龍樣的紋身，據說他混過社會，還會些拳腳功夫。
幾個人圍繞在老闆左右，從辦公室走出來。
爲首的，好像是老闆在財務室工作的姐姐；跟在後面的三人，應該是老闆的妻弟和兩個跟班。
老闆看起來若無其事，邊走邊說話。
坐在旁邊乘涼的工友們像往常一樣，討好地和老闆的隨從們打着招呼。
因爲距離太遠，楊大雷看不清老闆的臉色，但是從大家的舉動上看，彷彿一切正常。
楊大雷在心裏鬆了口氣，但同時也好奇是誰發現的老闆。
對手的平靜，讓楊大雷捉摸不透，心裏有些七上八下。
當初來找工作時，楊大雷在地址欄只寫了“爛朝門”三個字，並沒有填具體地址。但是秦富貴如實填了，楊大雷有點擔心，老闆會不會直接找到家裏去。
做賊心虛。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泛魚肚白，秦富貴就和楊大雷退了房。
那是秦富貴有生以來第一次帶那麼多錢出門，他戰戰兢兢，顯得十分緊張，一會兒把錢放在膠鞋裏，一會兒藏在褲口袋裏，惹得楊大雷又好氣又好笑。
楊大雷自己呢，就用一件破衣服把錢包着，隨意地扔進包袱，搭在肩頭上就出了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