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恰障月時 >第十二章 桃花誤·恩怨
    茫茫黑夜將天整個都攏住,天上一輪弦月被幾團陰雲慢慢遮蔽,只剩幾道清明的月光自陰雲縫隙中散出。

    越山下的樺木林子裏,緩步行着一黑影,正四處搜尋着甚麼。

    踉蹌地尋到林子內的一塊空地,黑影當即便坐了下來。

    淡淡的月光透過樺木葉子的罅隙,映在黑影的臉上。

    那本是一張英俊挺拔的臉,此刻卻因負了內傷,變得頗有些陰森慘白,他定了定心神,開始打坐運勢。

    淡淡黑氣從他手中運出,隨着運勢力度增大,那層黑氣亦愈發濃郁,最終匯作一個玄色的光球,從他掌中慢慢托起。

    掌中遞出一道道幾不可見的氣,匯入光球中,光球吸着魔力漸漸升着,那玄色也蒙上了一層一層混沌的黑。

    天上的弦月迅速被那陰雲團團圍住,黑茫茫的夜壓了下來。

    那黑球升了一尺高後,男子倏地將手勢一變,將手迅速壓下來,黑球隨着男子的手勢,猛衝進男子體內。

    男子脖間霎時冷汗涔涔,只覺得那道衝進體內的力量在自己身子裏橫衝直撞地,一下便將體內的東西逼了出來。

    “噗——”一個血珠樣的精元和着一些殘血被逼了出來,男子蒼白的薄脣下亦掛上了一道血痕,嗒嗒地滴落在他的玄服上。

    “嗬,果然還是不能太心急啊。”男子陰惻惻地喃了一聲,青黑的眸子似是一方深不見底的潭水,直要將那滾出半丈遠的精元吞噬。

    “看來你的身體還是不大能適應我啊,連喫這麼個小妖的精元都扛不住。”一道低醇卻戲謔的聲音在他耳畔幽幽響起。

    男子啐出一口血水出來,方纔擦了擦脣角,嘲了一句:“我可比不上您修爲深厚。”

    再說,小妖?他剛剛吞下的可是一頭修煉了七八百年的鹿妖,眼看着就要修煉成人了,被他使了一計,取了精元走了,不曾想剛喫下精元,五臟六腑火燒火燎得很,讓他險些站不住,只得一路踉蹌走到隱蔽的地方,將這精元重新逼了出來。

    “那自然是了。”那道聲音並不理會男子話語中的戲謔嘲諷,自顧自應了一句。

    男子起身拾起那顆精元,還算新鮮的精元泛着一層淡淡的紅光,哪怕是沾了血跡和塵土,都遮不住它的通透。

    男子將精元擦拭乾淨,從袖內掏出一個小藥瓶,將精元裝進去,輕晃了一晃,原本還在瓶子內橫衝直撞發出噠啦噠啦響聲的精元漸漸化作液體,沒了聲音。

    既然一下子喫不得,那便好好存着,不急這一時。

    將瓷瓶好生收好,那道醇厚的聲音又在耳畔催促着他:“你該上山了,別忘了我們的小約定。”

    男子眸光一寒,眼中的那潭水好似愈發幽深了,他輕哼一聲:“放心,東西我會拿到,人也……”

    一個都不會留。

    ……

    玉琅、魏青陽、蒼秋與碧落四人一路來到桂城,在桂城尋了落腳的地方。

    魏青陽、蒼秋與碧落本是仙體,一個筋斗直殺到東門玄英的老巢也不成問題,但他們不能不顧及玉琅的身子……半個凡人之軀,不能騰雲駕霧,也做不到不喫不喝不歇腳,還要一路上打鬥操勞。

    桂城,與秦越兩山一水之隔,出了桂城,便是越山;下了越山,那就是桂城的地界。

    選在這裏落腳,對接下來的行動來說,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桂花茶樓。

    四人坐在靠着窗邊的茶位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喫着茶,實則每個人的視線都在有意無意地瞟向茶樓外喧鬧的街道。

    玉琅看,看的是街道上衣着得體的公子小姐,一不小心就恍到了埋藏於心的那段歲月。

    若是沒有發生那些事……怕是她這個年紀,已經被許配給了一個,於自己而言不痛不癢的男人,孩子也都有了好幾個了罷。

    不過也慶幸,慶幸她去了玉真,也能免受許多世俗的苦。

    魏青陽和蒼秋看,看得是卻是兩個闊步悠閒、堪堪要迎面撞見的人。

    “師兄,你說一會兒他倆會不會打起來?”魏青陽輕笑了一聲,頗有些好整以暇的捅了捅蒼秋。

    玉琅被他這句話喚得回了神,有幾分茫然地看了看像是要看好戲的兩人,一瞬間意識到自己走了不該走的神,也順着魏青陽和蒼秋的視線看向街道某處。

    很快,她也鎖定了扇攤子前的兩個身影。

    “老闆,你這扇子畫的挺不錯啊。”陶花停駐在一個賣扇子的攤前,那對明媚的桃花眼掃了攤面上擺的各式扇子,很快便停在了一把別緻的絹面玉蘭花刺繡團扇上。

    拿起團扇,一陣淡淡的玉蘭花香便從扇面上撲了上來,一下便落在了陶花心裏,她當即就補了一句:“老闆,這把扇子咋賣?”

    攤主笑着迎了上來,“哎喲,姑娘可是好眼光,這扇子用的絹子可是同玉蘭花一齊泡過的,清香得很,刺繡也是今年流行的繡樣,好幾個像您這樣面若桃花、氣質如蘭的小姐都從我手上買了這樣式的扇子呢,您買回去,再配個絡子,可就更別緻了。”

    也不知是胡諂還是事實使然,可這話就是沒說到陶花心上去,她有些闌珊的樣子,“好幾個人都買了這扇子啊……可我喜歡獨一份兒呢。”

    攤主一看生意要給自己說黃了,忙圓回來:“哎,姑娘,這扇子的做工、樣式可都是獨一份兒的呢,你尋遍整個桂城,可都找不着這樣式兒的了,就算尋遍都城都未必尋得到,再說這桂城這麼大,誰知道誰家買了甚麼樣式兒的扇子呢?”

    陶花還是搖了搖頭,放下了扇子,“我再看看別的。”

    過於別緻討喜的東西容易流行,這會兒說是獨一份兒,可趕明兒誰知道是不是人人都一份兒了呢?還是挑些精緻卻又中規中矩的東西回去送給師姐們吧。

    攤主又想給陶花推銷別的,另一道聲音卻叫住了他:“老闆,你這兒有裁好的素白扇面沒有?”

    攤主一聽生意來了,忙又迎過去應那男子的話:“有有有,這位公子,您要甚麼材質的扇面?”

    若是尋常男子的聲音,是斷不會讓陶花多看幾眼的,可她就是不知怎的,覺得這道聲音就好似深藏於幽靜深林中的泉水,甘甜潤澤,饒是陶花本性是個好動的主兒,也覺得這道聲音像是一劑使人心神寧靜的良藥。

    她不禁擡頭循着那道聲音看去。

    是一個身着天藍色鳥紋大襟立領長袍的男子,長髮全然束起,看着很是利落,只是年紀看着不小,像是二十七八了,俊俏的眉眼中盡顯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男子的成熟。

    陶花在他身上一掃而過,格外留意到了他那素白立領上的一個別致圖案。

    三足鳥紋。

    這方圓百八十里用這個花紋的,也只有那些人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陶花不禁嗤笑了自己一聲,甚麼好感也通通沒了,她擺着小臉上前喊道:“老闆,你這兒有多少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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