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恰障月時 >第二十一章 桃花誤·難眠
    芮瑛凝着陶花那張嬌俏的小臉上忽的多出了幾分少女懷春般的嬌羞,想起上午發生的一出事,又想起那一路上陶花的不對勁來,便知道了要如何規勸她。

    芮瑛也是個過來人,看得透徹,只是不直接點破,“花花,你可知我們茜陰因何與金陽結仇?”

    這一句話將有些心神盪漾的陶花拉回了神,她沒料到師父會無端提這樣一個問題,是故也仔細想了想,思考無果,她搖了搖頭,“我只知金陽的始掌門同我們茜陰的師祖結下的是生生世世都解不開的仇怨,其他便不知了。”

    這也不能怪她,畢竟牽引上下對這件事都是諱莫如深的,衆弟子都是隻知其表,不知全貌。

    芮瑛深深看了滿目疑惑的陶花一眼,有些故作深沉地嘆了一口氣,“都是一個‘情’字犯了錯,當年我們師祖與金陽的師祖原是一對修好的男女,可皆因那金陽師祖邪念太重、格局太小,對我們師祖更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我們師祖受不了他這個性子,一氣之下便與他各立山頭了。”

    陶花聽着,卻忍不住蹙眉,“若只是這樣,那我們與金陽的恩怨怎會持續兩百年之久呢?”

    有些事,哪怕陶花是她最喜愛的弟子,她也恕難奉告,畢竟那也是茜陰一代代掌門傳下來的祕事,唯有接手的掌門才知實情、明破解之法,她只好藉着“情”繼續來寫文章:“你還小,將情看得還是有些輕了,都說那‘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了,因情而好,又因情交怨,有甚麼好奇怪的,況且你師父當年我……”

    想起多年前的往事,芮瑛面上有幾分不自然,但她明白此刻不能是爲這些不自然的時候,她淡笑掩飾:“我當年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愛上了一位世俗的男子,我對他……曾是那樣的情根深種,可你知最後結局是甚麼?是我得知他就是金陽的人,從他與我相遇、交好,都只是一出他編排好的、只待我暗生情愫的戲,待我交付赤心,他便將我甩開……”

    她咬了咬下脣,神色上透出幾分哀痛,但更多的,大抵還是怨與恨,“我自此明白一個道理,對男子交付全心,便是給自己設下一個千刀萬剮的套……對金陽的男子,更甚。”

    芮瑛就這般將她心底最柔軟的那處展現出來,陶花看着師父恨恨的模樣,腦子裏卻閃過一幕幕與周故交手時從他嘴上聽到的挖苦諷刺、與他相依在地洞裏的溫柔繾綣……

    “花花——”芮瑛很快收好了別的情緒,頗有些語重心長地拉過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金陽的男子都是這般的男子,上樑都不正,下樑又怎會好呢?他們只會暫時向你示出柔弱,待你放下防備後,想要伺機從你身後捅你一劍罷了。”

    “更何況——你還不知道罷?今兒上午,我們茜陰有仙人到訪,說是金陽……或已經被魔道所控了。”

    “仙人?魔道?”陶花忍不住驚呼,眼中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師父,仙人怎的會來我們這裏?怕不是甚麼三教九流的人來誆騙咱們的吧?”

    對於這些設定,她向來只在話本或是在一些術數書上看到,她從來只覺得仙人是離自己十萬八千里的人物,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離這些如此之近!

    “千真萬確的,在武夷之地附近有一門派,喚作玉真派,玉真派的人物都是華夏大地上的人中龍鳳,更遑論,他們皆是半仙人物,修煉好後便能直接升爲仙人,今日來的,便是玉真派現任掌門的關門弟子,據她說,她是一路追着一個魔道的人物來的,而根據她的考量,那個魔道人物近日一直潛伏在秦越兩山之間,似是要有意利用我們兩派之間的恩怨作文章……”

    芮瑛話未盡,陶花便端着幾乎要擰成一個結的眉,打斷了芮瑛的話:“師父,若是如此,那那個所謂的玉真弟子到底姓甚名誰,她所要追殺的魔道人物又是誰呢?憑她一面之詞,又如何斷定她所言便是真呢?”

    芮瑛有時候很喜歡這個小妮子直爽的性子,有時卻恨不得她能揣着明白裝糊塗些,她凝上了些許寒霜的眸掃了陶花一眼,見陶花收到這個眼神後便噤聲了,她才慢騰騰地說道:“陶花,許多事並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況且,爲師同你說這些不是讓你揪着這種問題不放的,爲師是要讓你明白,不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金陽派的人物,都是不值得自己去交付的人物,爲師不管你今日回禮時同那周故都發生了甚麼,爲師只勸你,別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陶花嚅動了下嘴脣,一副被當場揪了個現行但卻不想直截承認的模樣,她想再辯解着甚麼,可剛開口,便又先被芮瑛的話給堵了回去:“好了,爲師只說到這,你好生歇息罷。”

    一直到房門被帶上,房間裏靜得可聽到外邊細微的蟲鳴聲,陶花都還未緩過心神來,她就這樣僵坐着,任由輕晃的燭火將自己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湮沒。

    那一晚,她輾轉了半夜,腦子裏想的都是師父說的那通話,好不容易捱過了半宿,困得睡了過去,剛一閤眼,腦子裏走馬觀花的,全是這兩日來與周故相處的一幕幕……

    問世間,情是何物呢?

    金陽派裏,也有一個人物今夜夜不能寐。

    周故的寢殿裏,他披一襲薄衫、手拿一本今早未看完的書,心思卻又全在眼前晃動的燭火上,那書的下文寫了甚麼,他是一個都看不下去。

    今夜就寢,他輾轉了一個時辰都毫無睡意,一合上眼,腦子裏又現出那張嬌俏明媚的臉……他哪裏沉得住這樣的氣,只好披衣起身,想從看書上來尋回些睡意。

    寢殿的門忽然被推開,蕭相進來給他奉上了一杯安神的茶,“師父,弟子瞧您一直心神不寧的,今夜又夜不能寐,想來是這段時間太過勞累了罷?今日又受了驚,這茶是安神的,弟子給您衝了些。”

    周故看了一眼向來溫潤可心的蕭相,淡淡一笑,“你有心了。”

    輕吹着茶碗裏色澤淡黃的茶水,周故忽的又想起那些今夜令他輾轉難眠的心事,他想找個人說說,卻又不好將心思表露得過於明顯,只好輕抿了一口茶,問立在一側的小徒弟:“蕭相,你覺得那茜陰派的陶花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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