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恰障月時 >第二十章 桃花誤·情動
    扯下週故里衣上的袖子,把那緞面的袖子一條一條撕爛了,又一條一條地接在一起,粗手粗腳地爲周故包紮好。

    陶花默然地做完這些,便露出幾分疲態、屈着腿坐在周故身側。

    那周故卻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攏好自己的衣裳,一個問題剛剛一直揪結在他心頭,他忽然看向陶花:“小東西,你看不上我這樣的男子,那看得上甚麼樣的?”

    陶花沒想到他突然迴應自己剛剛的那番話,也看他那對燦若星辰的眸子裏難得透着幾股認真勁兒,陶花歪着腦袋想了想才應他,“我吧,從未想過甚麼樣的男子纔是我看得上的,不過我想,得是那種溫潤如玉、會疼惜人的性子,還得是生得面容俊俏的,若他還是個翩翩公子那便更好了。”

    她是按着那些話本中的男子說的,她聽說書先生說話本的時候,聽到這般的男子描述纔會忍不住地有些心馳神往,所以好賴,她便覺得這就是她會看得上的男子。

    那方聽罷,周故卻是有幾分忍俊不禁,忽的他想起什麼來,便有笑得有幾分揶揄的說她:“想來你話本也是看了不少啊?那怎的會連《西廂記》裏的主角兒都記不清。”

    “什麼?”陶花眉頭一蹙,想起在觀陽殿的那出,令她好不窘迫,迫於臉面,她作勢又要去拍他,“你話說明白些!還有剛剛在觀陽殿上,你們到底在笑甚麼?”

    周故趕忙攔下她的手,他是體會過她的力道了,真是怕她這一掌下來自己還沒等到出去的時候就死在了這洞裏,再者,堂堂掌門被一個小姑娘拍死在地洞裏,傳出去也是夠丟人的。

    他解釋給她:“那《西廂記》說的是崔鶯鶯與張生的故事,而不是甚麼‘張鶯鶯’‘崔生’,剛剛在殿上,江七那是在逗弄你玩呢,他就是那麼個性子,好玩、鬼點子也多……你只當他是個長不全的少年,別同他一般見識好了。”

    陶花瞪了他一眼:“那你怎麼不當我是個六七歲的小童呢?”

    “可沒你這樣力氣大又刁蠻的小童。”

    聽到這聲嘟囔,陶花毫不留情面地給了他一記眼刀,擡手又想削他,可一看到他那有幾分虛白的臉和背上的傷,她又訕訕地收回了手,撅着小嘴道:“那我可不管,爲了彌補你姑奶奶我剛剛在觀陽殿上受的損失,就……罰你給我講一通《西廂記》的故事好了。”

    看着她耍嬌蠻小性子的模樣,周故忍俊不禁笑了,他換上一個能讓自己在舒服點兒的姿勢,又向身側的陶花靠了靠,便放輕柔着聲音說了起來。

    “那故事,要從一個喚作崔鶯鶯的相國小姐開始說起,那崔鶯鶯呢,是一個出身名門望族、美麗而具備才情的女子;那張生,本喚作張君瑞,出身書香門第,自幼習得滿腹文章,可奈何時運不濟,多番考取功名,均是名落孫山……”

    也不知是過了幾時幾刻,好似午時的烈陽都已換下了他毒辣的外衣,又緊跟着披了一身暖融融的衣裳上去,陶花就這般坐在他身側,讓他甘潤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旁,心中好似流過了一陣從山澗裏發出的泉水,洗去她身處險境而生的種種浮躁,洗去埋於她心頭上的顆顆礫石。

    “……正是這個時候,老夫人又賴婚了,好說歹說都要鶯鶯嫁給張恆……”

    話未盡,一陣呼喚由遠及近地從洞外傳來,切斷了周故的下文:“師父!師父!”

    周故忽然止住了講故事的話頭,像是抓救命稻草般凝神一聽,才確定這就是蕭相的聲音,他將手放在脣邊,吹了一聲響亮的哨。

    不多時,蕭相便尋了過來,看到他的小徒弟的臉,陶花心中感到了一絲松泛,她覺得像是解脫了,可又覺得還有幾番不捨。

    她的故事還沒聽完呢。

    趁着他的小徒弟折身去喊人之際,陶花着急地攥住了他,搖着他的手,“你給我說完結局吧?最後怎麼樣了?”

    那道嬌軟的聲音落在周故心裏,使他不得不轉過視線來看了她一眼,恰這時,洞口的機關破了,一陣暮時的暖光沿着洞口照進來,將她那張明秀的臉照亮了,那一刻,周故從未覺得世間還有哪一個女子,比她還要嬌俏可愛。

    一條粗麻繩探了下來,周故大着膽子一手攔腰抱着她,一手抓住麻繩,趁上升之際,他快速地伏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結局自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繚繞在耳邊的聲音好似一條蛇一般,橫衝直撞地闖進了她的身子裏,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後又停在了她心上,別的話她好像一概也聽不清了,她只想沉浸在這道聲音的氣息裏、停靠在這樣一個寬闊的臂膀中。

    她承認,她從未像這一刻那樣,那麼祈求時辰能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是一個時辰更替,便是一個世紀輪迴……

    落了地,她還覺得腳下有點輕飄飄的,任周遭有誰、說了甚麼她都一概不知,直到一個水白色的身影忽的拉過自己,將她護在後面,陶花這時纔回神過來。

    “師父……”陶花氣勢弱弱地看了眼護在自己身前的師父和一衆師姐們,又看了看對面的周故,快速地低下了頭。

    “師妹,你沒事吧?”奚落在她身側拉着她看了看,一邊撫慰着一邊去掀她的衣袖。

    奚落這一動,陶花才發現自己手上的衣裳已經被東西劃破了,還露出了幾道血花花的傷痕來,但大抵是傷得不深,她剛剛又一直聽他說故事說得着迷了,才未注意到。

    思及此,陶花又忍不住,透過前邊護着自己的人的空隙去看周故,卻正好對上他輕蹙劍眉、略帶擔憂之色地看自己。

    想起剛剛那句話和他猶在耳畔的氣息,陶花驀地又紅了耳尖,她有些心虛地別開了視線。

    芮瑛睨了一眼陶花的彆扭樣,又看了看周故,哼了一聲,“你們金陽好自爲之罷!我們走。”

    陶花是一路被拉着回了越山的,到了茜陰派裏,奚落先是爲她身上的傷上了藥,芮瑛也是一直陪同着,待奚落忙活過,芮瑛便將奚落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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