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不隔夜。
在安頓乞活軍數萬人家眷時，姜雲龍同時下令柳文博開始收集糧草。
要命了。
安慶府接近三分之一的水田在乞活軍掌控中。
而且還是最肥沃的水田。
童霍等家族自然看不上那些產量不高的旱地和水澆地。
而由於人口的減少，大量田地荒蕪。
一半的勞力聚集在塢堡之中。
剩餘的人口要麼在山林裏躲藏着，要麼已經逃到外地。
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夏糧，又被忠心耿耿的柳知府主動拿出一半派人護送給東征軍。
也就是說，安慶府現在倉庫的糧食，僅僅夠府衙官吏和柳文博組建的數百駐兵。
想要承擔乞活軍的糧食，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他柳文博只是書生，又不是神仙，又不能變出糧食來。
柳文博拿着軍令找到劉基，這位大瀚朝的宰相剛剛送走了朱芷蘭。
經過七天的協商，大瀚與太湖義軍達成了聯盟協議。
北面的廬州府、安慶府的北面太湖縣等三縣全都交給他們。
此外大瀚提供十萬石糧食、兩千套戰甲以及後期乞活軍隨同作戰的條款。
作爲交換，一旦張家或者韃子、紅巾賊南下，太湖義軍有責任保護東征軍的北面。
直到東征軍掉頭北上。
按照大瀚朝的規矩，正常駐軍出動，至少需要調動民夫配合。
這同樣需要大筆糧食供應。
但問題是，糧食也好，人力也罷，柳文博都拿不出來。
沒辦法，他只能找劉基求救。
“恩師，姜雲龍明知道安慶府缺少人力和糧食，卻要求我們拿出三千石糧食。”
“弟子不敢耽誤軍務，亦不敢明着告知乞活軍，只得向您求救。”
劉基疲憊地坐在椅子上。
由於時間匆忙，連續幾天的商談，消耗了他大量精力。
聽到柳文博的訴求後，又是一陣頭疼。
他沒忘記這位弟子當時上書支援東征糧草時文書的慷慨激昂。
當時瀚王還特意下旨褒獎。
但現在麻煩不算小。
“你想怎麼做？”
柳文博站在劉基跟前，低頭道：“弟子想向太湖義軍借糧。”
“我朝提供的十萬石糧食，第一批一萬石，我們借三千石，等到年底秋收時償還。”
“太湖義軍攻取廬州府，不需要這麼多糧食。”
“恩師是大瀚宰相，只要恩師訴說幾句，朱邦淵一定會答應下來。”
劉基冷眼道：“愚蠢，私自調動軍糧，這是死罪。”
柳文博驚慌道：“恩師，那我該怎麼辦？”
“一旦糧食收集不齊備，姜雲龍作爲防禦使，可以當場罷免我的知府，同時告狀在陛下面前。”
“屆時學生下罪，這輩子就都毀了。”
劉基嘆氣道：“去向他認錯吧。”
柳文博擡頭看着劉基，面部肌肉顫動。
“姜雲龍不可能這麼簡單放過我的。”
劉基說道：“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柳文博只得告退去軍營。
但他來到營地，發現這裏只有五百人不到的駐軍。
找到一名千戶詢問後，才知道乞活軍已經拔營離開。
“直接拔營？糧食呢？”
郭疇平靜道：“乞活軍攜帶了七天的糧食，因此七天內知府大人必須把三千石糧食準備齊全。”
“否則大軍斷糧，攻城不利，到時候知府大人首罪難逃。”
柳文博有點身體發軟。
他感覺自己很可能成爲第二個任家，或者第二個朝家。
因爲糧草運送不及時，被斬首的文官曆來數不勝數。
而他之前輸送糧食給東征軍的行爲，也會成爲天下人嘲笑的對象。
“他瘋了嗎，爲了個人之間的爭端，把乞活軍和大瀚戰局置於險地。”
郭疇轉身離開營地門口，返回軍營繼續練兵。
柳文博待立很久，纔想起來返回求問劉基。
等他返回，一個噩耗出現。
劉基已經啓程返回團山。
作爲東征軍的後勤大總管，他身上的擔子不輕。
與攻打安慶府不同，這一次姜雲龍先打縣城。
因爲陵州府各縣與安慶府不同。
安慶是童家霍家等幾個大家族獨大，府城就是他們的六陽魁首。
攻克安慶城周邊的塢堡和府城，就可以控制個縣城。
但陵州府各縣城各有家族佔據。
因爲陵州府就在江邊，對面就是韃子掌控的蘇州要地。
以至於這裏的家族，蛇鼠兩端。
八千乞活軍的到來，讓灰河縣上下一片震動。
還沒攻城，縣裏面就派出一名當地大族的旁支子嗣求降。
“只要我們不殺你們，不掠奪你們的錢財，你們願意獻出縣城、土地、糧草，遷移甘州？”
騎在高大的天馬上，姜雲龍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時候徽州鹽商這麼好說話了？
盧峯跪在地面上，連連求饒道：“將軍，我說的都是真的。”
“要是將軍不同意，我叔叔還願意拿出一半的家產。”
“只要將軍願意放我們離開，並且同意我們以毀家紓難支援乞活軍抗擊韃子的名義對外宣揚，遷移甘州。”
“同意讓尹欣輝將軍作爲中人，做個見證。”
“同意讓尹家收取我們盧家幾名後裔作爲嫡傳。”
“我們就願意把城池、糧食、錢財獻給將軍。”
姜雲龍看向尹欣輝，問道：“尹將軍，你覺得如何？
尹欣輝一臉無所謂，道：“末將聽從防禦使指令。”
姜雲龍看着城頭上的緊張不安的盧家衆人，笑道：“既然你們這麼乖巧，我又怎麼會不同意。”
“回去告訴他們，我允許了。”
盧峯大喜道：“多謝防禦使，多謝尹將軍。”
爲了防止對方設計，姜雲龍特意讓伏野這批重甲衛兵披甲入城。
控制城門後，纔對馬下的盧家族長笑道：“真沒想到閣下真的是盧家家主。”
盧拾遺輕輕擦去額頭汗水，諂笑道：“不敢隱瞞防禦使。”
姜雲龍揮手道：“進城。”
“萬小寶負責維護軍紀，程思遠負責接受守軍，看守駐地。”
一條條軍令被他發下去。
原來的駐軍被下令離開城頭，駐守軍營。
百戶以上軍官集中在一起，接受紅珊的考覈。
通過者可以繼續留下來，沒通過者可以跟隨盧家離開，或者退役返鄉。
李山昌忙於接受縣衙，暫時管控縣城的秩序，避免因爲發生亂局，導致青皮流氓出來作惡。
申屠作爲乞活軍少有的有腦子之人，與公孫卜一起接收府庫和盧家資產。
姜雲龍也沒做絕，盧家資產中的金銀財寶拿出六成，三成歸屬乞活軍，三成歸屬於義軍。
義軍中有願意收納陵州田地的，也可以獲取十畝水田。
雖然沒能打仗，但這樣不戰而勝，讓乞活軍與三千義軍同樣很興奮。
尹欣蘭問道：“盧家主，你爲什麼這麼幹脆就投降？”
盧拾遺乾巴巴道：“誰不知道姜防禦使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我等小民以往爲了保命，不得不建軍固守。”
“如今天軍抵達，哪敢反抗？”
尹欣蘭疑惑道：“可童家、霍家不僅反抗，還主動進攻了啊。”
盧拾遺無語。
那你怎麼沒看到如今童家、霍家等大家族都快死光了，僅剩下幾個獨苗在外面苟活。
反抗死全族，不反抗說不定可以活。
你讓我們怎麼選？
總不能去蘇州吧？
姜雲龍輕笑道：“應該是盧家主知道了我們乞活軍大破一萬虎豹軍的消息了。”
“他們也知道這一仗必然是大喊必勝，所以不敢反抗，以免得秋後算賬。”
“與其堅守，被瀚王秋後算賬，還不如乖乖獻城，落一個破財消災。”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想到這裏，姜雲龍就有快速整頓降兵，然後繼續進發的打算。
利用乞活軍擊潰虎豹軍的名頭，趁勢快速拿下各城，以免得夜長夢多。
他諒這些陵州商人沒有對抗乞活軍的膽子。
尹欣蘭笑道：“這不是說自己是土匪嗎？”
姜雲龍御馬進入城內。
“難道在他們眼裏，我們不是土匪嗎？”
“怕是比韃子還可惡，至少韃子給了錢，他們還可以繼續在陵州府作威作福，魚肉百姓。”
盧拾遺尷尬一笑，不敢多言。
姜雲龍說到做到，沒有爲難他們和軍官。
張家拿走了剩下四成資產，帶着少量的糧食，以及六百多口人離開城池。
爲了保護他們的安全，甘州義軍分出三百人護送。
乞活軍也派出兩百人一路護送至安慶府。
這邊可以聯繫運送糧食給太湖義軍的水師，讓他們護送盧家等家族前往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