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翔的手總是乾燥又溫暖，他跟着我的步子走。每一個路人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總是心裏一緊。嚴浩翔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旁若無人地散步。我問他：
“你不怕被認出來嗎？”
“不怕，認不出來的。”
嚴浩翔站住了，俯視着我，聽我小聲說話。
“萬一呢，萬一。”
“如果你原本不知道這就是我，那麼你認得出來是我嗎？”
嚴浩翔說完，我倒真的放開他的手，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他身前不遠的地方，細細打量着他。一身黑色的一副，帶着羽絨服的帽子，口罩遮住了大半邊臉，這樣昏暗的燈光下，連輪廓也變得模糊了。
我在陰影下搖搖頭，表示自己也認不出來。當他向我走來的時候，看着他走路的姿態，我心裏一震。這種走路的姿態我已經在物料裏看過千百次。嚴浩翔走到我身邊又牽起我的手，我順從地任他去了。
“我真的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嚴浩翔說。
“嗯。”
“每天對着屏幕跟幹什麼似的。”
“幹什麼？”我問。
“哈哈，”嚴浩翔笑得爽朗，“像是……網戀？”
貼切的比喻讓我也一下跟着笑出了聲。我忍不住靠嚴浩翔近了一些，外套貼在一起的感覺彷彿讓心也會靠得更近。嚴浩翔的手在外套口袋裏與我十指相扣。
“你明年會很忙吧，在學校裏都見不到你，感覺還……”
“還什麼？”
“沒什麼，就是挺不習慣的，畢竟以前一個班嘛，經常都可以見到。”
“可能如果還是在一個班的話，因爲公司活動還挺多的，我待在學校裏的時間也會變少。”嚴浩翔若有所思。
“可能吧。”
馬上又要過年了，大街上掛滿了紅燈籠，紅色的可以發光的中國結。街道上沒有幾個人，大家都躲着冬天的冷風，窩在家裏看電視。黃色的燈光照在紅燈籠上，頗有些民國時期的陳舊感。
我們走在四季常青樹的陰影下，斑駁光陰被撒在地面上，像陳舊的碎金子。一路上我們說着些不着邊際的話。嚴浩翔說一個月後有一個舞臺，是開工後的第一個舞臺，他轉過頭看我，小聲地問我會不會看。
“會呀。”我理所應當地這樣回答，瞥了嚴浩翔一眼，沒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牽着我的手輕輕地捏了一下。我輕輕地笑，有一種理想照進現實的愉悅。
這樣的黑暗包圍了我們，讓我沒來由地感覺到了安心。嚴浩翔牽着我的手很溫暖，似乎連冬天的風也一起變溫暖了。這條路快要走到盡頭，前面是一個很大的十字路口，偶爾有兩輛車在路上呼嘯而過，紅綠燈不知疲倦地閃爍着，沒有人的時候也在工作。
嚴浩翔突然站住了，然後咳嗽了一聲，在離路燈還能照射到的地方還有大約一百米的時候拉着我的手回身向前面走去。
“今天真冷啊。”嚴浩翔感嘆，我贊同他的說法，但想在後面加一句“其實和你在一起就沒那麼冷”，這念頭因爲感覺過於矯情而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