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蝶芝!”楊老四驚呼起來。
人們循聲頓住腳步,朝楊老四所指方向看過去時,果真見得在一處彼岸花較少之地生出一樣異物。雖說是異物,但因其顏色較深,與地面差異不大,是故也算不上明顯。楊老四能一眼瞧見它,想必這眼力也是極好的。
趙老大當即撇開楊老四,踩着那紅花來到了蝶芝面前,將之摘下,目露貪婪之色。
“那邊還有!”楊老四喊道,顯然語氣中驚恐所剩無幾,逐漸被貪慾代替。他不再畏縮,大步跨入紅花之中,開始採摘蝶芝。
“不對勁。”辛棠蕎道:“剛剛分明沒有這麼多蝶芝,怎麼突然就長出來了?”
宿傾想了想,便衝那二人喊道:“趕緊回來!”
可被貪慾蒙心的人哪裏聽得進他的話,他們甚至連頭都沒擡一下,只一心被滿懷的蝶芝所吸引,且不停地尋找新獵物。
寇長權冷漠地看着那兩兄弟,嗤之以鼻,抱着手往前方走了。
可寇氏兄妹尚未走遠,便聽得一聲淒厲的尖叫。循聲望去,衆人卻發現這尖叫之人並非源自楊老四,而是趙老大!
究竟發生了什麼,纔會讓他嚇成這樣?
但見趙老大驚恐地看着地上,冷汗涔涔,方纔摘下的蝶芝已然掉了一地。
“大哥,怎麼了?”楊老四問,卻不敢往趙老大所在方向挪動腳步。
趙老大穩了穩心神,有些迷茫地看了衆人一眼,這才彎腰將那周遭的彼岸花拔除,露出黑色泥土以及……一張臉!
原來,那地裏竟仰面躺着一具男屍,但大部分身體已經被埋入土裏,只剩下一張臉和部分衣物露在外頭。更爲詭異的是,那臉只剩皮包骨,儼然與辛棠蕎他們之前碰見的死者死狀一致。
趙老大看了半晌,才說:“是老二。”
“鍾……鍾二哥。”楊老四當即嚇得跌坐在地,身體癱軟,再也無法覬覦遍地蝶芝。
宿傾率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說:“趕緊出來!”
兩人似乎這才意識到事情的詭異之處,拔腿就想往石階方向走,可意外,也在此時發生。
趙老大本想邁開步子走動,可卻發現如何也邁不開腳步,雙腳就如生根了似地無法挪動。
許是用力過猛,他身體難以保持平衡,竟直愣愣地摔倒在地,而後任其努力也起不了身。
“快過來!”辛棠蕎急得喊了一聲。
楊老四的腿剛開始還可以挪動,只是尚未到石板路上,狀況便如趙老大那般,再也無法挪動半分。他驚恐地看着自己的腿,又看了看倒在花叢中的趙老大,險些嚇得尿失禁。
“抓住!”宿傾將誅星遞了出去,試圖讓楊老四抓着誅星,以此借力將他拉上來。
好在楊老四離石階不遠,順利地抓住了誅星,可他卻驚恐地說:“救我,我感覺我的腳在土裏生根了,快救我!”
與此同時,人們看見趙老大整個身體開始往土裏淹沒。他掙扎着,並且開始尖叫起來:“救我!救救我!我生根了,我開始生根了,救我!”
不多時,他的驚恐已經轉變爲瘋癲:“哈哈哈,我是一株植物,我是一棵蝶芝,我生根了,我要長大,哈哈哈……”
他的聲音逐漸消失,辛棠蕎看見,他如今的模樣已然與那鍾老二如出一轍,大部分身子埋於土中,一張還算飽滿的臉露在外頭。
這邊宿傾還在努力用誅星將楊老四拉上來,只是後者有越扎越深之勢,眼瞧着雙腳就要沒入泥土之中,危險萬分。
這時,一柄劍飛向楊老四所在之地,在他周圍環繞一圈,斬斷大片彼岸花。與此同時,宿傾似乎感覺到手中的力度輕了不少,便是一用力,順利將楊老四拉上了石階。
楊老四被拉上來後,趴在地上半晌動彈不得,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傻了。
宿傾捂着胸口,喘氣聲有些急促。辛棠蕎心知定是方纔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口,便問:“怎麼樣?傷口該不會崩開了吧?”
宿傾衝她一笑,道:“無妨。”
擔憂之餘,辛棠蕎赫然發現有黑色根狀物體穿透楊老四的鞋子往外生長,呈扯斷之狀,參差不齊,斷口處有紅色物體滲出,像是血跡。
“啊!啊!好痛!”楊老四終是抱着雙腿哀嚎起來。他顫抖着雙手去碰那生了根的腳,又像觸電般收了回來,繼續哀嚎。
“你們快看!”寇裳姍喊道。
宿傾感嘆道:“不承想,幾人用性命換來的,不過是一片假象。”
“那會是誰設置了這些假象呢?”辛棠蕎抱手沉思,卻是得不出一個結果。
“必定是躲在暗處不敢現身之人。”
經此一事,人們心中又多了道防備,對這黃泉路上的一切事物都是隻看不碰,以免橫生枝節。
至於楊老四,雙腳生根,又被活生生扯斷,流了不少血,原本是不再適宜繼續往前走的,但因恐懼,他不敢待在原地等待,便忍着痛跟在隊伍後面。
好在寇裳姍拿出了些靈藥,使他不至於每走一步都要忍受劇痛,倒也跟得上衆人的步伐了。
一路的彼岸花好似無窮無盡,這一條路好似也沒有盡頭。人們不知道前方通往何處,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出這地方。
寇長權始終在前方帶路,走得極快,無意去瞧他人是否跟得上。寇裳姍倒不如此,偶爾慢下腳步側頭與辛棠蕎和宿傾說上一兩句話,緩解這壓抑的氛圍。
“宿公子難道也是參加此次修徒賽的嗎?”寇裳姍問。
宿傾嘴角微微上揚,依舊保持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待人接物均是彬彬有禮,道:“非也,在下只是遇上些怪異之事,尋之而來,便到了此處。”
“那辛姑娘呢?”寇裳姍又問:“你的黑羽呢?”
“遇上些事情,黑羽消散了。”
寇裳姍惋惜道:“那此次希崚城神使司的修徒賽,辛姑娘怕是無緣了。”
說完,她似乎覺得這話有些不妥,便又補充道:“不過無妨,辛姑娘大可換個地方繼續參賽,我相信辛姑娘的資質必定不俗。”
辛棠蕎只道她是客套,也沒往心裏去。
此外,從遇上寇氏兄妹時,辛棠蕎就好奇一件事:她與宿傾是追尋凰女蝶的蹤跡來到這神鳳山的,那麼他們兄妹又是爲何而來?總不至於也是爲了蝶芝吧?但方纔見他二人對蝶芝不屑一顧,辛棠蕎便知這種假設並不成立。
思及此,辛棠蕎便直接問了出來:“你們不是應該去追尋希崚城中之人發瘋的緣由嗎?怎麼會出現在這神鳳山?”
寇裳姍看了看兄長寇長權,見他依舊顧自往前走着,便道:“實不相瞞,我們是發現了一些關於發瘋的原因,這纔到神鳳……”
“姍姍!”寇裳姍後面的話尚未說出來,便聽得寇長權頭也不回地喚了她一聲。
寇裳姍當即收聲,略帶歉意地看了看宿傾和辛棠蕎,便加快步伐追寇長權去了。
待寇氏兄妹走得更前方一些時,辛棠蕎方說:“你說他們發現了什麼呢?”
“想必發瘋的原因與這神鳳山甚至是凰女蝶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唯有尋得凰女蝶,方能解決此疑惑。”
“那我們也算是誤打誤撞碰上了,只是我的黑羽消散了,哎……天意啊。”
“那你可怪罪那人?”
“誰?你說紅紅嗎?嗐,怎麼可能怪他呢?他可是救了我的小命,一根黑羽算什麼?”
“紅紅……”宿傾唸到這綽號,不由笑了笑。
又走了一段路程之後,辛棠蕎無意間發現那些亂飛的黑色凰女蝶越發多了起來,之前只是零零散散地偶爾可見一隻,現在可謂隨處可見。
這黃泉路上的一切異常現象都可能隱藏着危機,對於自己的發現,不管有用與否,她都徑直說了出來:“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裏的蝴蝶多了許多?”
說話間,她又將目光投向那些凰女蝶,總覺得與其說它們只是胡亂飛舞,倒不如說是在監視着衆人,十分詭異。
寇裳姍顯然也發現了這異常,便停下腳步觀望,寇長權見狀,便也有些不耐地停了下來。
似乎是感覺到人們發現它們的存在,那些看似無意飛舞的蝴蝶竟開始朝衆人所在之地聚攏。
宿傾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些蝴蝶,似乎從中發現了什麼,便大聲說道:“別讓它們靠近!”
同時,他舉起了手中的誅星,誅星發出強烈的光芒,一時間那些蝴蝶竟也不能靠近,像是在懼怕着什麼。
寇長權反應速度也極快,當即便掏出一把扇子,扇動間造成不小的風,使得凰女蝶無法靠近他與寇裳姍。
在這個過程當中,辛棠蕎猛然發現自那蝴蝶雙翼上灑落些微金色鱗粉,十分不起眼,若非她視力極好,且觀察入微,是萬萬發現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