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機裏熟悉的面孔,基本已經可以猜到接下來會聽到怎樣的陳詞濫調。

    “請各位百姓切勿聽信不法之人的謠言,更不要散播迷信言論引起恐慌,我們會確保每個民衆的安全,請大家安……”

    起碼在這一點上,他們四人十分默契,皆是一句話都沒聽完,就關掉了視頻。

    “拿什麼確保?太平盛世尚不能保證每個人能安全的活着,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張翔撇撇嘴角,一對兒白眼快要翻天上去了:“要我們安心生活也好歹拿出點兒實際行動來吧。”

    確實如此……早拿出實際行動,哪至於現在農田荒廢、施工停止、商業無人,這幾個人現在也不會躺在宿舍裏睡大覺。

    按理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陳溺的父母怎麼着也該打個電話來問問他這邊的情況,可到現在他的手機也沒個動靜。

    他試着撥打父母的電話,無論哪一個號碼都是無人接聽。

    並不是信號出了問題,都這種時候了,換誰都不可能會坐得住,宿舍裏其他的人也都聯絡了自己的家人,除了陳溺以外,他們的電話都打通了。

    這反而讓陳溺更加惴惴不安,臉色越發蒼白,捏着手機的手輕微顫抖,用力之大似想要把那纖薄的機身給捏碎。

    他一言不發的起身,正欲離開宿舍,剛邁開一步,楊賢就從後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急切的看着他,連聲問道:“你開車了沒?能不能送我去車站?”

    陸朝明怯怯的聲音響起,他嚅囁着說:“遊戲十點就開始了,陳溺家說不定就在附近,你家是外地的,你就是用飛的也不可能在十點前趕回去啊。”看上去並不希望二人離開。

    楊賢拔下了手機充電器,連同手機和充電寶一起塞到了揹包裏,拉開抽屜一邊埋頭翻找一邊道:“我爸媽老了身體經不起折騰,我姐也沒什麼力氣,真要出什麼亂子,他們三個跑都跑不遠,我得回家。”他從抽屜裏翻出來身份證和一張銀行卡,又看了看張翔和陸朝明,見兩人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反手推了推陳溺,催促道:“走吧。”

    因爲公寓離學校比較近,用走的十分鐘也就到了,這麼點距離用不到車,陳溺自然也沒把車開來學校。

    但要從這裏走着回家去找父母的路程短時間內用兩條腿是趕不過去的,所以他還是得回公寓取車,順路把楊賢捎去車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除了他倆之外,宿舍樓裏也有不少學生在往樓下趕,有些人走的着急了,恨不得一步跨三層,極個別的還扛着行李箱,多數人恐怕連行李都顧不上收拾。

    陳溺回想起來他來時一路的悄然無聲,這亂子一出,反而把窩藏起來的人都給逼出來了大半。

    他們兩個人從宿舍樓下跑到校門外時,發現大街上的路已經被堵了,可能是由於心裏着急,不少車甚至開上了人行道。

    步行的人也多,人羣熙攘,想用跑的都沒處施展腿腳。

    楊賢急得額頭冒汗,眉毛都快抵到一起去了,跟在陳溺身後一個勁的唸叨着:“臥槽,這怎麼走啊,哪兒來的這麼多人啊。”

    這個地段的人向來不少,可什麼時候也沒見堵城這個樣子。

    就如同僅有少數的人留在了建築物內,幾乎所有人在同一時間段內傾巢而出,才能將原本寬敞的道路堵的這麼嚴實。

    看這情況想開車上路也沒那麼容易,不久前陳溺還盼着街上的人和車能多起來,現在倒希望這條街上恢復幾小時前空無一人的景象,好讓他一路暢通。

    “坐地鐵吧。”陳溺邁起了六親不認的步伐急步朝前走,有擋住路的直接用手給撥開,恨不得此刻把兩條腿換成輪子,在人行道上一路馳騁。

    楊賢有些不大樂意:“我沒帶交通卡啊,到了那還得排隊買地鐵票,人這麼多。”這世道又不是人人都有車,沒車的大多數人肯定都要去乘地鐵,看這架勢比早上上班時段的高峯期還誇張,能不能擠進去也是個疑問

    陳溺心裏正焦灼,眉梢輕輕挑起,變化幅度細微讓人難以察覺到,他下意識的帶了惡意的去揣測楊賢是不是在有意扯他後腿,但這事就算踹他兩腳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公寓裏應該還放着有交通卡,先去我那裏拿,附近不遠就是地鐵站。跟上,時間緊。”

    楊賢咬咬牙,用力點了下頭:“行。”他朝前大邁幾步,差點和在人潮之中反向行走的人撞個頭碰頭,此時煩悶不已,被擋住去路,情緒更是暴漲,一膀子把對方撞開,沉着臉唾罵一句:“走這邊是特媽想逆流而上啊!”

    趕回公寓樓下時,陳溺特意看了眼時間,雖然心裏基本能夠肯定在十點之前是無法到達父母所在的區域了,但想要回去的念頭並沒有因此產生動搖。

    路上那麼多的行人,恐怕會違規的人數量會比遵守規則的人數還要多,區域邊界都得被穿成骰子,必定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既然如此,那也不差他這一個人。

    從衆心理所致,即便陳溺知道這麼做是錯的,在有這麼多人一起做出錯誤決定的情況下,反而會覺得心安理得。

    還好不是他一個人。

    走進公寓大廳時,陳溺瞥見入口處站着一箇中年男子,是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看到的公寓管理員。

    公寓管理員在看到陳溺從面前經過時,不知緣由的愣住。

    陳溺與楊賢一步跨上大廳臺階,帶起了一陣風,邁着步子跑向電梯,人還沒停下,就已經伸着手摁住了電梯門旁的按鍵,大概是想要電梯快些下來的心情急迫,陳溺接連摁了許多次。

    見電梯遲遲不下來,陳溺最後一次狠狠的拍向電梯按鍵,放下手後在電梯門前來回踱步兩趟,接着一個轉身跑入樓梯間,打算改爬樓梯上樓。

    一進入樓梯間,楊賢就從後方扯了陳溺一把:“剛剛咱倆等電梯的時候,那保安一直在往我們這裏看,表情不對勁,眼神也怪怪的。”

    陳溺不作答,繼續一步跨兩層的向上跑,呼吸略顯急促。

    好在他住的樓層並不是很高,很快也就跑上去了。

    公寓的房門鎖用的是指紋鎖,免了要翻找鑰匙的麻煩,陳溺將拇指對準了門扶手上的一處凹陷,綠色的小光點閃現數下後只聽‘嘀——’的一聲,房門便彈開了。

    陳溺奪門而入,楊賢跟在他身後進入屋內,反手把安全門關上,短短數秒內陳溺已經衝向了客廳裏的電視櫃前。

    楊賢沒在玄關處看到有拖鞋擺放,站在門口躊躇了一番,隔了會兒才走過去:“你家收拾的可真乾淨,請人來打掃的?”

    陳溺將找到的其中一張公交卡丟給楊賢,隨口回答道:“清潔人員已經有一個月沒上門了。”

    楊賢有些意外的的睨了他一眼:“哦,看不出來你還這麼會打掃房間。”

    陳溺皺起眉頭,低頭掃了眼地板,家裏因爲有臺地寶,所以即使沒有清潔工上門,地板依然能夠維持乾淨的狀態。

    他平日裏穿的那雙居家鞋放在進門就可以看到的位置,因爲沒想過會帶其他人回公寓,所以也只准備了一雙,剛纔進來時時他太過心急導致忘記換掉腳上的鞋,兩人的腳印從玄關處延伸到客廳中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的緣故,陳溺總覺得家裏和他出門前時有些微妙的變化,可具體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同。

    這趟出門不知道要隔多久纔會再次回到這裏,臨走前陳溺準備將家裏的垃圾都收拾起來順手帶到樓下丟掉,走近茶几一看,卻發現客廳的垃圾桶裏是空的。

    陳溺仔細回憶了一下,他不記得今天出門時有倒過垃圾。

    廚房和衛生間裏的垃圾桶也是同樣的乾淨,最後只剩下了他房間裏的那個沒有經過確認。

    楊賢從陳溺身邊繞過,走進了衛生間,關門前朝着陳溺說了句:“廁所借我使下,我馬上出來。”

    陳溺“嗯”了聲,腳步打了個彎,朝臥室的方向走去。

    他警惕的靠向臥室房門,腳步也放輕了許多,在打開門的一瞬間,一道影子朝他臉上撲來,陳溺擡手欲將其揮開,而它卻順勢落到了他的手上。

    “又回來了!又來了!”

    手背被爪得痛了一小下,呱噪的聲音響起。

    陳溺定睛一瞧,剛纔飛過來的東西是他飼養的那隻金頭凱克。

    陽臺上,鳥籠的門被打開了,平日裏只有陳溺在家時纔會把鳥籠打開任鸚鵡自由進出,出門前他都會把籠子好好關上。

    凱克鸚鵡順着陳溺的袖子攀爬向上,在肩膀上停下,它伸長了脖子用嘴去啄掛在陳溺耳上的眼鏡腿。

    牀邊的垃圾桶裏也是空的,除此外,房間裏沒有看到第二個人。

    解決完生理問題的楊賢從衛生間走出來,一眼就望見陳溺肩膀上多了個東西。

    “這你養的啊?”他走近後伸手欲摸摸那隻鸚鵡,手還沒靠近,就見那鸚鵡作勢要叨他,楊賢訕訕的放下手:“還挺兇。”

    “走吧。”陳溺一手把鸚鵡從肩頭抓下來,走到鳥籠旁將它給丟了進去,並沒有打算把它一起帶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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