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需要在建築物外呆上一整晚,公交車無疑是一個絕佳,起碼比躲在一個地方蹲上一整晚不挪腳要來得強。

    因搜查令被迫走出範圍的大部分人都是挑選就近的藏身點,公交車停靠的那一站,離得最近的居民區就是蘇溪所住的居民區。

    一條街的距離放在平日裏來看並不遠,可在當前這種大環境下,很難找出敢頂着被鬼怪追殺的風險徒步溜達的人。

    除了陳溺他們佯裝小心謹慎的一路飆着演技走到了這裏,停着公交車的站牌周圍,並沒有看到有其他人活動的身影。

    將修哉那顆擋住了視野的腦袋往下摁了摁,陳溺一手壓在他腦袋上,一邊張望,一邊道:“頭再低點兒,我們從站牌後面繞……你幾天沒洗頭了?”感覺到手掌裏油油的。

    修哉轉過頭:“今早剛洗的啊……”正見陳溺一臉嫌惡的看着剛從他頭上放下的手,又有要往他頭頂伸的架勢,修哉連忙躲向一旁,:“是不是你手摸到什麼東西了?別往我頭上蹭啊。”

    “不是,你聞聞看。”陳溺把那隻手伸到了他面前,瞟東瞟西,隨手從腳邊拾起一根小樹丫,在瘋長的綠化帶裏撥弄來撥弄去。

    修哉:“好香啊,怎麼一離遠了就一點兒也聞不到了。”

    陳溺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嫌棄,抽回手時還狠狠甩動幾下。

    發現有兩人掉隊,原本位於中間的男人回過頭,壓低了聲音,低吼道:“你倆蹲那生孩子呢?趕緊過來啊,別離我太遠。”

    “等等,這裏有東西。”陳溺用樹枝把一串他們從沒見過的果子個挑了起來。

    他不敢貿然用手去觸碰這些果實,就一直拿樹杈挑着。

    所有人都上了公交車後,陳溺也把樹枝連帶掛在上面的果實一同丟到了一個座位上。

    其他人都圍聚了過去,誰也認不出這到底是從什麼植物上結下來的,唯一經過陳溺親身體驗得出的結論是,這玩意沾到人身上,碰到哪兒塊,那一塊就會被感染上香甜的氣味。

    修哉:“說不定是道具,遊戲裏出現的道具外形、種類迥異,使用方法與作用也不同,有些只需要隨身攜帶即可,有些需要喫下去。”

    陳溺嗅了嗅自己的手心,皺起眉頭道:“喫下去有什麼用?”

    修哉說:“在別人都忙着逃命的時候,做一個優雅的大香包?”

    其他人也在猶豫,第一個喫螃蟹的人不好當,運氣好了能白撿個便宜,運氣差點直接一命嗚呼,可又不甘眼看着疑似重要道具的物品落到其他人手裏。

    蘇溪對陳溺道:“既然是你找到的,理應由你拿着。”

    那果子散發出來的香甜氣息,十分招惹小孩子的喜愛,雙胞胎一直蹲在座位前,眼巴巴的望着。

    陳溺:“那上面又不是隻有一顆,誰想喫,誰就拿。”剩下的話是沒說出來,讓他去喫從野草堆裏撿到的東西,這輩子都沒可能,就算洗過也不會喫,碰都不會碰一下。

    他這話一放出,小晴晴就流着哈喇子擡手去夠椅子上的果子,她的手還沒碰到果實,就被住在樓上那名健碩的女人給擠到了一旁,座椅上一整串的果子都讓她給拿去了。

    “我又渴又餓,這些就讓給我喫吧。”

    蘇溪及時伸手護住兩個孩子,右手的袖子被蹭上去了半截,露出一圈暗紅色的痕跡,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顯得尤爲刺眼。

    約莫是在被擠開時磕碰到了哪裏,小晴晴的嘴角向下耷拉,水珠子在眼眶裏打轉,試圖忍卻沒忍住,哇的放聲大哭起來。

    擔心她的哭嚎會招來怪物,修哉忙蹲下身去哄弄。

    拿走了整串水果的女人一鼓作氣,狼吞虎嚥的把那些果實吃了個乾淨,在牙齒的擠壓下爆出的汁水溢流,陳溺只是看着都有想要作嘔的衝動。

    大晴晴從幾雙腿之間奮力擠到了妹妹面前,她的兩隻手合在一起,捂着什麼,遞了過去:“小晴晴不哭,這裏還有,我們一人一個。”仔細看,她也是眼眶通紅,極力忍耐後纔沒哭出來,拇指不知道是在哪夾着了,透明的指甲蓋下有很明顯變紅了。

    “疼。”小晴晴握住了姐姐的手,哭聲是漸熄了。

    手遞出來的時候,其他人自然也就看到了她被壓傷的手指。

    樓上那對夫婦看不過去,出聲指責:“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人家姑娘一個幫忙一起給你爸收屍,你現在還欺負別人孩子。”

    她囫圇着將嘴裏的殘渣吞入腹中:“我又不是故意的。”

    話音剛落,一股膩人的香氣以她爲圓心,在車廂內擴散開來,頃刻間,濃郁的香氛便充斥滿了整個車廂,叫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陳溺把自己這排座位的車窗打開,新鮮的空氣涌入車廂內,他才得以呼吸,其他的車窗也陸續被車廂裏的幾人打開。

    修哉坐到陳溺身邊:“你感覺怎麼樣?”

    陳溺:“這香味甜到齁人,拿她煉出來的屍油保不準能賣個好價錢。”

    修哉道:“我不是問你這個,難道喫下那個果子後,除了多了體香後就沒別的作用了?我是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喫下一些可食用的道具,會讓食用者獲得某種能力,但這種能力不可能從一開始就被很好的掌握……”

    陳溺反手指了指外面:“我是看不出其他什麼超能力,有可能是個T吧,不少怪物被氣味吸引到我們這邊了。”

    可能是他們中某個人身上攜帶了近距離範圍的‘屏蔽’道具起了作用,聚集來的鬼怪在公交車附近打轉,始終沒有發現他們。

    即使如此,被百鬼包圍也足夠叫人心驚膽戰了,

    原本陳溺想着這一晚和屏蔽器呆在一起,十拿九穩能毫髮無損的撐到搜查結束,頂多就是睡得不大舒服,可誰能想到,會到眼下這種被鬼淹沒不知所措的境地。

    更要命的是,這漫長的黑夜還沒有過去二分之一,他們的屏蔽器就歇菜了。

    幾個人緊張的要命,圍坐在公交車後排,相依着打盹。

    除了那個散發着濃香的壯碩女人,她獨自一人坐在前排。

    第一個發現那位丈夫不對勁的人是大晴晴,她拽了拽修哉的衣袖,怯生生地說:“哥哥,那個叔叔變淡啦。”

    軟軟糯糯的童音傳入耳中,陳溺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他與那中年男人正好是面對着面的,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在短短數秒內,一個大活人是如何化爲灰燼消失在眼前的。

    在他完全化爲烏有的前一刻,手還緊緊的摟着自己的妻子。

    接下來的一切,讓陳溺無法用語言去簡單描述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場面過於的混亂,公交車外的鬼怪們齊齊向他們看來,他一顆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跑!”再顧不得其他,陳溺大喊一聲,從公交車窗鑽了出去,那些鬼怪大多都超公交車頭衝了過去,在車身被掀翻的瞬息,陳溺僥倖在車中人的配合下,成功把最靠近車窗的人給拽出來了。

    他一把將小女孩捂進懷裏,下一秒就被翹起的公交車甩了出去。

    落地時‘嘭’的一聲悶響,陳溺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碎完了,但他絲毫不敢耽擱的爬起身,閉着雙眼朝前方悶頭衝刺,也沒能留意到白色的兔子髮卡在顛簸中掉到了地上。

    等他覺得差不多足夠遠時,腳步才漸漸得慢下,回頭朝後方看去,只見原本停放着公交車的地點,被羣魔覆蓋,它們堆疊在一起,隆起了一個小山坡,在黑夜下蠕動着。

    躲在他懷裏的晴晴動了兩下,擡起頭,獻寶似的捧起一隻鳥:“溺溺哥哥,我把雞崽看好啦。”瞧不出一點兒傷心難過的樣子。

    這句話從陳溺口中說出有些奇怪,但他的確對此心存疑惑:“你不擔心其他人嗎?”

    大晴晴掰着手指道:“媽媽沒事,小晴晴也沒事,溺溺出來了,哥哥也出來了。叔叔沒有了,還有兩個阿姨,有香噴噴的壞阿姨在,好阿姨一定會沒事的。”

    提到‘香噴噴’三個字,陳溺又緊張起來,他聞了聞自己身上,還好沒有沾到那股‘招蜂引蝶’味道,呆在車廂裏那幾個小時,他都以爲自己快要被醃入味了。

    陳溺:“你是不是也吃了那個果子?”他問過,又低頭嗅了嗅,沒聞到什麼香味。

    大晴晴用手指比劃:“吃了,吃了一個,好小好小。”

    看樣子之所以那女人會成爲誘餌一樣的存在,純粹是因爲貪多嚼不爛。

    陳溺緩過勁來,扭過頭打量起周遭,這一跑,倒是一口氣跑到了他家公寓附近。

    公寓樓外也是有不少藏匿在暗處的人,恐怕每個人此時都是提着心吊着膽,生怕會惹禍上身,又或許在心裏默默祈禱,能有除自己以外的人快些倒黴,在死前能把那些怪物引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陳溺極其小聲地低下頭對大晴晴說:“噓……不要出聲。”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並不是很適合藏匿,待在原地不動遲早會被路過的鬼怪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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