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輕歌遠 >第九十六章衷腸
    “你怎麼變得這麼白了?”沐文丞乘人不備,悄悄湊到梁輕跟前,跟她說話。

    梁輕白了他一眼,這個大傻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變成這樣是她願意的麼?

    沐文丞平白受了白眼,自討沒趣兒,覺得梁輕今天可能是氣兒不順,至於怎麼個不順?

    看他叔就知道了,跟個悶葫蘆似的,一句話也不會說,一句“輕兒”,讓他說了個破碎不堪,沐文丞簡直都不忍直視。

    “輕,輕,……輕兒”

    他叔那時候說話老費勁了,手裏還捧了一把破花……

    丟人吶。

    沐文丞嚴令,所有在場暗衛,包括老鴇子,誰敢把當天的情形透露出半個字,沐文丞敢滅他全家。

    歌舞坊啊,那是什麼地方啊?

    銷金窟!

    一把路邊隨手摘的破花值什麼?

    他叔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壞了,都當了王了,還不如做少主的時候慷慨,沐文丞也是不能理解的。

    看看人家蔣勳,爲了個花魁紅簫,萬金買笑,那纔是爺們逛歌舞坊的正確打開方式。

    不過那個蔣大傻,買完了花魁還給完璧歸趙,分毫不動,沐文丞也是服氣的,暗地裏嘲笑了蔣勳無數次。

    對於梁大美人,目前只能這麼稱呼了,原來英姿颯颯的安梁郡主沒了,瀛洲城主府的廚娘黑妹更是他叔的禁忌,絕不能提,她現在也的確有點女人味兒了。

    嗯,勉強可以稱之爲美人了。

    沐文丞心想暫時先不要惹她的好,別三句話不合,回頭被人揍了埋了都不知道。

    梁輕不好惹,他叔更不好惹,林四那廝就是前車之鑑。

    要是梁輕知道沐文丞把他自己和林四劃等號,也不知道是該鄙視呢,還是無限鄙視呢……

    沐遠直接把梁輕帶到了軍營,因爲他還要訓練軍隊,不能住在沐州城,而他再不想和梁輕分開了,一到軍營他就吩咐人在自己的大帳裏,安了一張新牀給梁輕住。

    梁輕腳步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沐遠。

    欲言又止可不是她的作風,沐遠挑了挑眉毛。

    “怎麼?輕兒不想住在這裏?”

    這會兒他又變回了那個沉穩的模樣,彷彿之前在歌舞坊手忙腳亂,說話口喫的人並不是他。

    梁輕心裏鬆了一口氣,看他在歌舞坊的進退失據,還真擔心他出個什麼醜。

    她故意撇撇嘴:“呃,這個不太合適吧?”

    梁輕這話問得似乎有點生分了,沐遠心裏有點小小的忐忑,表面還故作輕鬆道:“哪裏不合適呢,我們以前不是經常住在一間屋子?”

    “以前在逃亡,權宜之計,現在……,還是我搬到別處去住比較好。”

    沐遠一急,也不管唐突不唐突了,“現在沐州是我的地盤,你想睡哪裏都睡得!”

    “……”

    嘖嘖,梁輕望着沐遠心想,這話說的,我能睡哪啊?

    我想睡哪啊?

    沐遠說完也意識到這話說的不妥,有些輕佻,也有些霸道,是他初見梁輕心裏太高興了,而現在又忘形了,差點把心裏話說出來了,不知道輕兒會不會生氣?

    沐遠正了正顏色,雙手搭在梁輕的肩膀,和她對視,誠懇道:“輕兒,是我的錯,讓你吃了那麼多苦!”

    梁輕想解釋:“呃,二哥,我不是,不是想讓你道歉的……”

    “你還叫我二哥,真好!”沐遠眼睛發亮,他的雙手抓着梁輕的肩膀更加用力,他的手修長,寬大,骨節勻稱,雙手摟住梁輕的肩膀,就跟半抱着她似的。

    “我明白,當初你自請斷後,我也同意了,那時的確是戰事所需,即是情急之下,也算是進退得宜……”

    沐遠突然沉默了一息,就在梁輕以爲他不想說下去的時候,他忽而矮下身來,與梁輕對視,急急道:“可是後來,我沒有保護好你,更沒有能早點找到你,你自己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輕兒,你別難過,請你原諒我。以後我絕不會讓你再受到一點傷害……。”

    這個平時基本不說心情的悶葫蘆,突然煽情起來,還真讓人招架不住呢,他說了很多,但是他眼裏的內容似乎更多……

    梁輕一攤手,故作大度道“也還好吧,我哪有那麼脆弱,這不活的挺好?”

    沐遠小心翼翼地,“那你還搬走嗎?”

    梁輕望着他,頗有些無奈,“二哥,你什麼時候這麼小孩子脾氣了,你道歉和我搬走沒什麼關係啊,我們又不能總住一起!”

    沐遠欣喜道:“你原來擔心的是這個?我明天讓人在我的大帳旁邊給你搭一個新的帳篷。”

    “呃!”好吧,是她想多了。

    沐遠卻不知爲何,忽而欣然一笑,那笑容三分甜,五分開懷,還有兩分是魅惑?

    梁輕覺得若論起美貌,這沐王一笑似乎比那探花郎梁鈺打馬遊街時候的笑容,還要美上幾分,梁輕被蠱惑了,有點囧,點點頭,隨口應了一句,聲音幾不可聞。

    沐遠卻受到了鼓勵,拉着她坐下,並沒有鬆開她的手,繼續絮絮叨叨:“其實,我想日日都有輕兒陪着我,越近越好。”

    梁輕這下子反應過來,像被踩了尾巴的猴子,猛地跳了起來,她雖然被小小的蠱惑了一把,但是她還不想被告白,宣誓似的逃避話題,“我不願意!”

    沐遠卻誠心不肯放過她了,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同時傾身而上,貼着她耳邊說了一句:“你是不是心悅我?”

    那神情?那語氣?

    真是氣死個人!

    是誰剛纔當他是悶葫蘆了的?

    梁輕真想打死他!

    梁輕半羞半惱,火上來了,沒好氣地:“我纔沒有心悅你!”

    擇日不如撞日,沐遠看到梁輕的反應,反而打定主意挑明瞭說,“哦,在你們那裏這應該叫做喜歡?”

    梁輕急急反駁:“你少往臉上貼金,我也沒喜歡你。”

    不對呀,什麼你們那裏?

    “你說什麼我們你們的?”

    沐遠篤定的笑了笑,閒閒地:“你們那裏,就是你和天曌帝……”

    他沒說完,梁輕已知他的意思了,他知道自己是穿越者?

    梁輕遲疑發問:“你知道?”

    沐遠卻沒接她的話,而是接了她前邊的話,“哦,那挺遺憾的,其實我心悅你。”

    窗戶紙一旦戳破就容易多了,沐遠的思路也跟上了,說話也容易了,一不做二不休,滔滔不絕起來:

    “也就是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了很久”

    “很多年,我都在等你長大”

    “我比你大,你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喜歡你了”

    “我還不算太老,五歲是你所能承受的最大年齡差”

    “我不是梁家的孩子,我們不是族親,我出生在沐氏,我是天曌帝的後人”

    ……

    “我要一統九州,再現天曌王朝的榮光”

    “我也要與你,我們在一起,共創一個太平盛世可好?”

    這是古人該說的麼?

    梁輕瞬間覺得自己時空錯亂了。

    “差五歲不能再多了”,這是梁輕和梁茵閨房夜話的時候說的,那時候梁茵還在喜歡張暖!而她說張暖對於梁茵來講還是太老。

    沐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這是對我有多關注?

    梁輕直視着沐遠的眼睛,似是想要從他眼裏看出花來。

    虧得她自己還一直拿梁遠當小破孩,原來人家拿自己當小屁孩……

    這到底是老牛要吃了嫩草了。

    可關鍵是他倆到底誰是老牛,誰是嫩草呢?

    還真是一筆糊塗賬呢。

    梁輕噗嗤一樂,她不自覺的竟然溜號了。

    梁輕收起玩笑的笑容,正色道:“你既然等了這麼久,不在意多等幾年吧?我還這麼年輕,不急於婚配,我還得考查考查你,能不能做一個好男人!”

    沐遠抱拳,躬身一禮,“那是自然,輕兒但有所命,儘管差遣。”

    “你明年就弱冠了吧?又稱了王,沐氏能這麼放心讓你單着?不給你弄個聯姻或者和親神馬的?”

    聯姻沐遠懂,和親?對於一個王來講,那是該有多恥辱啊?

    他可不是凌雲,當不得贅婿,沐遠一臉嚴肅道:“這點事情,我還能自己做主的。”

    沐遠說得信心滿滿,但是梁輕知道前路必定阻礙重重。

    對沐遠,她從小看到大,算他半個老師,他是個好孩子,天賦異稟,也是個能做大事的人。但是他能不能是一個好丈夫,她並不能確定。

    有時候一個人做好朋友可以,卻未必適合做丈夫。

    這畢竟是在古代,雖然天曌朝有過短暫的提倡男女平等,甚至女尊。但是有些人骨子裏的東西,歷經幾千年,哪那麼容易改弦更張呢?正如梁輕自己,在男女平等的環境里長大,無法適應男尊女卑的世界是一樣的。

    她承認自己有一點點動心,因爲他純真誠摯的笑容,他眼裏的光迷惑了她。近一年的分別,記憶中那個沉默少年,變成了身邊這個英俊偉岸的青年,他堅毅果敢、文武雙全……

    最主要的是他的心意,溢於言表。

    在歌舞坊的時候,他說話字不成句,那份真情實感不是裝出來的,最能讓她動容的。

    前世半生,今生九載,真心待她的人,唯此一人爾!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