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輕歌遠 >第一百六十三章 驚夢
    碧空如洗,高山巍峨,碩大的封禪臺上,女帝身着玄青色帝王服制,束髮金冠,十二硫珠玉冕垂下來,遮住了她的面容,更顯她神色威嚴。

    她跪地燃起高香,敬告天地,隨着高香燃盡,整個封禪臺上空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更添幾分神祕縹緲之感,似真似幻。

    “今日,傳我帝位於你,望你能繼承大業,延我衣鉢,日後開創萬事功勳!”

    女帝說完,伸手就要把一枚符印送到梁輕手上,斜刺裏一個人影飄過來,攔在梁輕面前。

    “你有什麼衣鉢好延續?我梁氏女豈能受你蠱惑利用?”

    影子轉頭對梁輕道:“此乃我梁氏宿敵,速於我除之,爲我梁氏報仇雪恨!”

    梁輕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不知所措。

    影子道:“不肖子孫,連你也敢忤逆我?”

    隨後一掌拍開梁輕。

    沐遠大驚:“輕兒?”

    影子:“好啊,來的正好,一起下地獄吧!”

    但見人影輕輕揮一揮衣袖,頃刻間狂風大作,烏雲蔽日,排上倒海的威壓,一股寒意鋪面而來,沐遠整個人瞬間凝結了,他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着一把巨劍穿透胸腹,他要死了?

    “輕兒”

    “輕兒!”

    ……

    從梁州回來,沐遠就做了無數個支離破碎的夢,醒了就忘得差不多了,多數都不記得。

    今天這個夢尤其真切,真切到醒來時,他還覺得心口疼。

    一室靜寂,黎明前最黑暗時刻,只有那一枚高祖母墓中得來的小玉符,在牀頭散發着一點幽光,卻格外溫暖。

    高祖母,梁氏女,梁輕,這三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沐遠覺得一定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索性起身,抄起那把“孤影”劍,走到院中,這才驚起暗衛。

    “我王怎麼半夜起來練劍?”

    “王爺的劍術可真好啊!”

    一劍傾,鬼神驚,道無情,千里不留行。

    弒神佛,誅鬼魔,少年狂,再不懼雷霆。

    關山過,人蕭索,嘆離合,幾重意難平?

    半世孤,懷蒼生,若無憂,葬劍祭平生。

    “王爺還會踏歌舞劍吶。”

    “那不是綠綺美人的《孤影》?”

    “王爺還會唱歌吶!”

    “這歌本來唱的就是咱們王爺啊。”

    三千里,九州同,心念卿,你如影隨形。

    明月夜,五更寒,夢中驚,聲聲喚輕輕。

    劍光寒,影自閒,歸去兮,任誰說功名?

    四海平,天下定,家國興,攜手共相慶。

    ……

    在暗衛的納罕中,沐遠練了幾趟劍法,出了一身汗,覺得神清氣爽了。

    洗漱完畢,天也亮了,沐遠着暗衛傳梁鈺過來問話。

    暗衛領命出去,沐遠坐在案頭開始寫信。

    “輕兒,多日不見,你可安好?自打荊山一別……(此處省略一萬字)”

    寫完看了看,又覺不妥,手一揚,那些紙張化成粉末,因爲他寫信用的帶香味的灑金箋,此刻猶如下了一場金花雨。

    暗衛看的心驚,王爺的功力望塵莫及。

    呃,財力更是拍馬不及。

    沐遠呆坐了一會兒,復有提筆:

    “輕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多少秋矣?……(此處省略一千字)”

    細看了看還是不好,再一揚手,頃刻間又一堆粉末。

    暗衛已經心疼的直咗牙花,“王爺寫個東西可真廢銀子啊”。

    “輕輕,我想你了!”

    六個字,一氣呵成,寫完定睛一看,越看越滿意。

    拿竹筒裝了,用蠟封好,“走最快的信路送去梁州!”

    “嘶,最快的信路?”

    沐風心想:最快的信路是一條沐州鋪在梁州的暗線,這條線從沐遠還是梁遠的時候就有了,專門負責沐州與梁氏接洽,暗中輔助梁遠各種事宜,不到萬不得已十萬火急的事情,都不會啓用這條線。

    如今只是爲了送一封信?

    區區六個字?

    身爲暗衛總管的沐風,搖搖頭,表示不能理解。

    但是那是他們的主子,主子有命,他只能聽命行事。

    暗衛營,向來只接受一個人的命令,那就是沐王本人。

    五天後,梁輕收到了這份加急快信。

    “寫的什麼呀!”五兒看着着急,一個小紙片,梁輕看了好久了。

    看的時候樂呵呵的,手指撫着那個小紙片,像是看一件珍寶。

    五兒覺得可能梁輕傻了,如果這是塊金子,她也許會這麼高興?

    也不會吧!這麼大金子也沒多少,五兒現在可是見過世面的人。

    不對呀,小姐更見過世面,怎麼就……?

    不就是一掌破紙片?又不是什麼金科玉律。

    “小孩子家家,你不懂!”

    梁輕第一次說五兒是小孩子。

    “我和你同年的好不好?我都要嫁人了好不好?”五兒在心中吶喊,卻沒膽說出來,怕掃了梁輕的興致。

    喫過早飯,梁鈺按時覲見沐王。

    “你可知百十年前,梁氏與沐氏有何淵源?”

    梁鈺剛坐好,沐遠劈頭問了這麼一句,讓梁鈺心頓時一驚。

    “這個,屬下所知不多呀!”

    梁鈺貌似誠惶誠恐,說出來的話確實拒絕的。

    沐遠大手一揮,頗有些不耐煩地,“少囉嗦,我剛從荊山回來,高祖母墓中埋着你們梁氏女,你現在身爲族長,別說你不知道!”

    呵,這架勢?這語氣?

    倒和梁輕着急的時候有點像。

    梁鈺小心翼翼地:“從荊山歸來,不知主上是否見過輕兒妹妹了?”

    沐遠看見梁鈺那張雌雄莫辨,甚是俊俏的臉,心道“什麼輕兒輕兒的?輕兒也是你叫的?”臉上也就沒好氣,冷冷的“哼”了一聲。

    梁鈺頓感周遭的空氣又冷了一分,他這是怎麼惹到這位爺了?

    “啊,哈哈”梁鈺尷尬的笑了笑。

    “還有梁氏女和天曌帝有什麼仇什麼怨?”沐遠又問了一句。

    梁鈺深深覺得,如果他不說出點啥有價值的東西,恐怕今天出不去這沐王府了。

    他略一沉吟,斟酌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

    “年代久遠,事涉及天曌帝,屬下所知也有限,只能知無不言!”

    說完看看沐遠,看他的臉色稍微有所緩和,纔敢繼續說下去——

    百十年前,天下割據,九州各自爲王,梁氏與沐氏分別都是九州的大族,一南一北。

    沐王未繼位的時候,曾經遊歷天下,在梁州境內,途中遇險,被梁氏家主所救,於是有了交情,並親口允下了一門娃娃親。

    沐王繼承王位之後,梁氏舊事重提,沐王不好食言,恰次子庶出,又因嫡庶之爭,母族不興,被排擠,遂把送到梁州,允婚梁氏嫡女。

    梁氏自知此子已被沐王放逐,也就對這樁聯姻沒有太多期待,從家族中選了一個不受重視的嫡女,確定了這門婚事。

    對寄養在梁州的二王子沐仲卿,除了依然給與適當的文武教導,出席正式場合之外,其餘時間基本在村裏被當做野孩子養,無人問津。

    梁九兒和沐仲卿兩個人揹負着聯姻的使命,但是都成爲被家族放棄的人。

    他們在村裏自由生長,梁氏女出落得亭亭玉立,沐仲卿更是龍章鳳姿,文成武德。

    他們從兩小無猜到兩情相悅。

    只是變故橫生,降臨了一個天外來客——楚翎。

    楚翎的出現,打破了這個世界的格局,改變了人們對女人的看法,人們或視她爲妖孽,或視她爲神袛,有的人忌憚她,也有的人想要結交她。

    自從她預言的梁州大地震被證實之後,梁氏就開始誓死追隨她,而隨着她贏得楚王的青睞,將王位禪讓於她之後,九州追隨她的人越來越多。

    而她,要求的是絕對的女權,她要建立一個女尊的世界。

    她要改變這個世界的固有的男尊女卑的觀念。

    她的軍隊橫掃九州,一統天下,各州王族世家爲保家族基業,都紛紛就依照舊朝戰敗的傳統,選家族優秀子弟入女帝宮中,她都照單全收。

    曾經的九州王族,青年才俊一時之間莫不膽戰心驚。

    戰敗的沐王,進獻了二王子沐仲卿。

    沐遠聽完沉默了片刻,又追問了一句:“天曌帝強迫他們必須進獻家族子弟了麼?”

    梁鈺:“呃,這個?大約是沒有?”

    “所以沐氏先祖是自願進獻的,仲卿前輩也是自願,……呃”沐遠斟酌了一下用詞,“自願侍奉天曌帝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