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輕歌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入夢
    濃煙滾滾,烈焰沖天。

    巨大的爆炸聲由遠而近,一聲高過一聲,捲起的氣浪排山倒海而來,連綿不絕,圍繞着梁輕周遭,……

    灼熱的空氣,烘烤着梁輕的皮膚,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俯身趴在地上,貪婪地呼吸着地面上稍微不那麼灼熱的空氣,並試圖貼着地面緩緩的爬行。

    “噗通”,她一個趔趄,有什麼絆住了她的腳,她擡眼一看,是一個滿身冒火的怪物,正對着她揮舞着魔爪。

    梁輕反應極快,飛起一腳,猛地踢過去,怪物被踢開了,“砰”地一聲,摔在地上,碎成好幾瓣,燃起幾團火苗,繼續嗞嗞啦啦的燃燒着,伴隨着刺鼻的味道,……,

    火光中那個怪物發出“啊啊”的聲音,早已分不清是人是獸。

    這是哪裏?

    ——銀月谷

    似乎有個聲音提醒了她。

    梁輕的靈臺突然清明瞭,這就是銀月谷啊,西南戰場。

    山谷裏到處都是火光,谷底的亂石被大火灼燒得開始發紅,爆炸,炸出無數大大小小的坑坑窪窪,大地已是一片焦土,地面也灼熱炙烤,哀嚎聲震天,到處都是被燒着滿地打滾的士兵,以及被燒死踐踏的斷肢,屍骸。

    沐遠呢?

    梁輕的心裏有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懼,忍者灼痛,在火中快速地奔跑着,到處尋找。

    “二哥?”

    “二哥?”

    梁輕跑了很久,她的衣服開始燃燒,她的嗓子如同刀割。

    “噗通”,她就又摔倒了。

    “輕兒,是你嗎?”

    有個沙啞疲憊的聲音,在梁輕的耳邊響起,正是沐遠的聲音。

    “二哥,我可找到……”梁輕驚喜轉頭,伸出手去拉他。

    然而,在她旁邊的,正是那個被她踢碎了好幾瓣的怪物的頭,他瞪着眼睛,貪婪地看着她,梁輕的心好像要提到嗓子眼,驚得滿身是汗。

    “輕兒,你怎麼纔回來?我就要死了!”

    “二哥?”

    “不~”那個頭在空中飛舞,使勁地搖晃着,搖得團團火舌噗噗作響,似要吞噬周遭,他嘴裏發出怪異的“嗚嗚”聲,那聲音本不清晰,也本該聽不明白,但是梁輕的腦海裏卻清晰的出現沐遠的聲音。

    “我本不是梁家人,也不是你的二哥,我從十歲開始就鍾情與你,你可願嫁我爲妻?”

    梁輕:“二哥?”

    “啊,啊”梁輕的遲疑,讓那個頭嚎啕大哭起來,“我都要死了,你都不肯答應嫁給我嗎?”

    ……

    “哎呀,師傅,你怎麼有了黑眼圈?”五兒晨起給梁輕打洗臉水,服侍她梳洗,一進門就看到梁輕碩大的熊貓眼。

    “哦,沒什麼,就是昨晚沒睡好!”梁輕回答得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

    五兒知道昨晚有幽冥衛的西南戰報,必是戰事煩擾,伺候她梳洗之後,又端來了早餐,梁輕慢條斯理的喫着。

    “江沐聯手,設伏銀月谷”梁輕昨夜臨睡前收到幽冥衛的消息,晚上就做了奇奇怪怪的噩夢。這個夢做的斷斷續續,梁輕驚醒之後,都覺得可怕,但是又想知道後續,勉強又睡着了,再續一段夢,如此兩三次,再想知道後面的事情,然而再也無夢了,瞪眼到天亮。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梁輕兩世爲人,從來都很少做夢。

    她前世不信夢,並且一直認爲夢是大腦閒散細胞的跳躍發揮,只要人臨睡時還有興奮的腦細胞,腦力有餘,入睡之後就會有能力繼續活躍,就會把白天的一些信息,以及腦子裏有過模糊印象的東西進行加工,延伸,……

    這種延伸完全沒有邏輯,不受個人控制。

    像昨夜這樣清晰可怕的夢,梁輕真的是頭一次遇到。

    前世即便是臨近病危,她也一向樂觀,連做夢都提醒自己往好了夢。

    比如那時的她,若夢到從懸崖墜落,必會夢到肋生雙翼,自由飛行。

    若夢到猛獸惡鬼,必有聲音提醒她那是假的,她纔是那個夢的主宰,每次都能化險爲夷。

    只是這次,竟然夢到的是沐遠在戰場上,……

    竟然向她求婚?

    “你說,夢是反的嗎?”梁輕心事重重的喝了幾口小米粥,放下筷子,問五兒。

    “哎呀,原來你是做夢了嗎?這個我懂,我經常做夢……”納悶了一早上,五兒終於找到一個說話的機會,“師傅你到底夢到了什麼呀?”

    “……”

    梁輕不說話,眼睛定定的看着五兒,意思很明顯,不想告訴她。

    五兒在心裏撇撇嘴,誰稀罕知道你的夢啊?

    連你都嚇成那樣,肯定不是什麼好夢,誰會活膩了的想要聽?

    “呸呸呸,不說也行,夢啊夢啊,壞的不靈,好的靈。”

    五兒拿起一把掃把,然後唸唸有詞,一邊說着一邊用掃把作勢拍打梁輕的周圍,好像是道士在驅鬼。

    “哦,壞的不靈好的靈!”難得的,梁輕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五兒終於放心了,她師傅再強大也是個姑娘家家,做個噩夢哪能不害怕呢?

    然而,一個上午,梁輕啥也沒幹,往屋裏一坐,除了問幽冥衛有沒有消息來,就是一直都在機械的重複這句話:

    “壞的不靈好的靈”

    “壞的不靈好的靈”

    ……

    五兒覺得她師傅這個噩夢做的,不大尋常,腦子怕不是嚇得有點問題了。

    於是出去找師弟孫靖商議對策。

    孫靖一聽,一蹦三尺高,他正愁沒理由見他師傅吶。

    被罰了五十軍棍,屁股雖然是很疼的,但是張大虎給他送了藥,五兒也給他送了藥,這些天好喫好喝,他年輕力壯恢復的快,自然不在話下。

    這幾天他把前前後後的事情差不多想明白了,但是面子上有點膽怯,不敢見師傅,覺得給她丟臉了。

    也怕梁輕還生着他的氣,正愁沒理由找他師傅吶。

    “師傅師傅,聽說你做噩夢了,我來看看你。”孫靖蹦蹦跳跳進了門,說話像個三歲頑童。

    梁輕應了一句:“嗯,你的傷可好了?”

    “那當然了,我這體力,……”孫靖本想在師傅面前賣弄一下,照着自己的臀部結結實實打了一掌,結果也很是直截了當,“嘶”,還是有點疼的。

    “行了,你還是老實站着吧。”梁輕白了他一眼,“可知我爲何打你?”

    孫靖嬉皮笑臉,“這個,自然師傅要教育我,讓我長進啦。”

    梁輕:“哦?我要教育你什麼?你又要長進什麼?”

    孫靖伸出三個手指頭:“這幾天我想明白了,師傅打我,打得好,簡直是一箭三雕。”

    梁輕仔細端詳了孫靖的臉:“哪三雕?”

    “咳咳”孫靖清了清嗓子:“既然師傅讓我說,那我可說了啊,有說得不對的,您再提點我一下。”

    梁輕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說了。

    孫靖掰着手指頭:“這第一嘛?自然是嚴師出高徒,弟子犯了錯,師傅當然要管教,師傅教訓的對!”

    孫靖看了眼梁輕,她面無表情,沒有打斷他的意思,第一條本就是主動承認自己錯誤,順道拍馬屁,他又掰下一個指頭,繼續道:“第二嘛?就是殺雞駭猴,離州將領衆多,此次兵諫,治亂用重典,我是您關門弟子,對我用刑,才能服衆。”

    梁輕略微點了點頭,孫靖大受鼓舞,稍微擡高了下嗓門:“這第三嘛,我猜師傅是給弟子謀後路,離州將士被罰在先,人人皆罰,他們表面不說,背地裏難免對弟子有所怨恨,而師傅當衆罰我,理由又是我和他們稱兄道弟,這樣才能讓他們放下對我的成見,以爲我們是一夥的,我想師傅是想讓我繼續留在離州?”

    梁輕點點頭:“不錯,孺子可教。”

    她罰了離州上下將領,一是他們確實有錯在先,論罪當罰,二是可以趁他們養傷之際,讓慕容嶽以最快時間接管總兵府,目前看一切順利。

    慕容嶽頗有將才,原本就和離州將領稱兄道弟,如今又和這些人一起被罰的孫靖,想必日後也能快速融入到離州的軍營當中。

    “九州局勢動盪,離州我不能久留,我走之後,你就留在這裏繼續輔助慕容嶽,也好趁機歷練歷練。”

    孫靖眼珠一轉,神祕兮兮的靠近梁輕,刻意壓低了聲音:“這歷練,師傅指的是偷師?還是督查?”

    梁輕翻個白眼,這孩子心眼子太多,“偷師也行,督查也可,先保住你的小命吧,慕容嶽可不是張大虎。”

    孫靖撓撓頭,“呵呵,弟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說真的,你別亂來,慕容嶽人品端方,文武全才,我除了教你些許武功,其他東西,尤其是於治軍帶兵上面,教不了你什麼,你要虛心跟他好好學學,若有可能,以後也做個威武將軍,封疆大吏,光耀門楣,替祖上爭光。”

    這話說的推心置腹,孫靖眼睛一熱,險些就要掉下淚來。

    “師傅,還是你對我最好。”

    “少來,你以後做事小心謹慎,像這次這樣的錯可莫要再犯了……”梁輕着實叮囑了孫靖幾句。

    孫靖一一記下,慎而重之的給梁輕行了師徒大禮,才略有不捨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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