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梅準備的食物很多，倒也沒餓着他。
走着走着宿儺開始玩，後來他又覺得無聊，一個人坐在屍山望着遠處的地平線，安靜地發呆呆。
落日西沉，奇異的聲音從一具屍體裏傳出。
歡快的聲音：“他肯定走了，燕，我們去看看。”
低沉的聲音：“那就出去吧。”
宿儺低頭，屍體在說話。字面意思，本該死亡的屍體在說話。他沒當回事，順手補了一刀，凌厲的斬擊利落地切掉屍體的頭蓋骨。
【無聊。】
鮮血四濺，屍體並沒有倒下，一羣掠空而過的飛鳥從高處降落，停留在屍體的肩膀，發出微弱的鳥鳴，似乎在交流。
【嗯？】
飛鳥擋住他下一次斬擊，以死亡爲代價。
【看不懂。】
【算了，不管怎樣，是被丨操縱了吧？】
屍體接住鳥羣銜來的頭蓋骨，給自己安裝好頭，他擡頭仰視屍山上的男人，“真是平靜又活躍的內心。”
【嗯......】
面對屍體，宿儺用斬擊再次削掉屍體的頭蓋骨，和先前不一樣，這次他嗅到了腐爛的味道，那是食物過期變質的味道。
【不管是靈魂還是肉丨體全都朽化得不成樣子，不知動了什麼手腳，這傢伙完完全全就像一具活着的屍體。】
宿儺改變主意，術式從普通斬擊切換成一刀斃命的捌。
出乎意料的是，捌並沒有命中，準確說，鳥羣突然圍住屍體，他的斬擊並沒有命中屍體，而是被鳥羣分擔，無數的麻雀慘叫着墜落。
【......？】
【！】
【嘖。】
【簡直就像知道我要幹什麼一樣，稍稍試試吧。】
宿儺沒動。
原本是絕佳的進攻機會，站在下面的屍體接好頭蓋骨也沒動，剩餘的麻雀圍住屍體，警惕地看着高處的男人。
“果然，你能窺視我的內心吧。”宿儺盯住屍體。
屍體發出歡快的聲音，“讓我再看點兒更意思的念頭，如何？”
下一刻，他什麼也聽不見了，青一愣，他望着宿儺有點驚奇，隨後無奈地搖搖頭，之前接好的頭蓋骨被他不小心甩掉下來，“玩過頭了，實在是太可惜啦。”
青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
宿儺仍舊坐在高處不動。
兩隻小麻雀從屍體的胸膛衝出來，撲騰撲騰翅膀混合在鳥羣裏。從零散的心聲中，青很喜歡這種表裏如一的傢伙，不過在玩樂的時候發呆可真沒意思。
“燕，它好壞，我好喜歡，來做點更過分的事情吧！”青開心得大笑出聲。
青和燕都是從怨力和遺骸中誕生的妖怪，對青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窺視他人的內心更有趣。他的日常就是不斷侵佔身體，通過戰鬥汲取怨力，然後找樂子，自在無拘無束地玩樂。
然而，宿儺壓根就不想跟青玩。
“你的身體真是太棒了，數不清的怨念，完全可以成爲我們的食糧，就用它讓我們更快樂！”
一隻麻雀突然說：“青，不要太過火。”
“我不要不要過火，爲什麼不佔據它？它很漂亮也很強，我喜歡它！”
宿儺好像全沒聽見，青周圍憑空出現幾隻黑色的小鳥，他指揮黑色的小鳥飛到宿儺身上。
“這是規則，陪我們一起玩，成爲我們的取樂對象吧！”
樂子人的悲歡並不相通，嘰嘰喳喳的青，宿儺只覺得吵鬧。
青又說了些什麼，宿儺一個字也沒聽，他好奇地看着圍自己轉的黑色麻雀，看了一會，手起刀落，結果他的斬擊透過麻雀，在地上劈出一道溝壑。
【沒有命中的手感。】
青看向宿儺，“當然啦，因爲我已經扣除了你的代價，所以接下來接受我們送你的禮物吧！是青鳥的饋贈哦。”
“不愉快。”宿儺發現他和麻雀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達成了束縛。
【強制束縛？不對，有什麼東西被交換出去了。】
青不再窺視宿儺的內心，嬉皮笑臉地離開。
想要激活附身，就要滿足條件，唔，修羅鬼道的大部分鬼加上腐血應該能給他帶來麻煩吧，等他死後就可以奪取他的身體，汲取他的怨力，用他的身體玩樂了，哈哈哈哈哈！
“燕，一起大鬧一場吧！”
“青，適可而止。”
“是是是，我知道。”
宿儺仍舊坐着，自從青走後，他還是沒有改變他那副姿態，他的眼睛盯在鳥羣上，彷彿在專心思考。忽然，他望向遠處，一羣鬼正向這邊靠近。
鬼看宿儺不爽很久了，宿儺的存在已經嚴重掃了他們的興致，要不是打不過，他們至於忍氣吞聲嗎？
這裏可是修羅鬼道，歡愉總是伴隨殺戮，他們什麼時候還需要看鬼臉色了？
這次不一樣，一個稀奇的鬼說：他的能力可以讓他們多承受三倍傷害，我們找機會去殺宿儺吧！
這是一個機會。
青待在新殼子裏蠱惑鬼，他當然沒有說謊，每點腐血可以吸收三點傷害，但代價是腐化。當腐血佔據他們全身，他們就會腐爛成爲屍體。不過這種事跟他有什麼關係，在腐爛之前好好享樂吧！
宿儺從對面的鬼身上嗅到怪味。
【過了賞味期。】
等他把鬼殺了，味道又變了。
【完全變質？】
【和之前一模一樣。】
【如果預料的沒錯，被殺就會徹底變味，就是說會成爲屍體，然後被麻雀控制......原來是這樣，他想要我的身體啊，但這種術存在先決條件，條件應該是死亡。】
【既然結果是死亡，那麼死亡前理應存在有利因素。】
青暗中觀察宿儺。
說的全都對，可是知道又怎麼樣，除了他和燕，附身無法被解除，就算殺了他們也沒用，不過要是真走到那步，他纔不會解除，青趁勢捱了一記斬擊，哎呀，燕，我的腦殼掉了，我死了。
燕看着倒在地上裝屍體的青不說話，他也找了個機會倒地裝死，青在想什麼他知道，隨他吧。
殺着殺着，宿儺發現異常，他看到的鬼，身上都沒有圍繞黑色的麻雀，同時對面的抗性變強了，原本需要切一刀的鬼，他需要切兩刀，聯繫到腐血，宿儺大概知道青的術式。
【由此延伸，我也應該存在這種情況。】
【還是想不通。】
【如果我的防禦增強，麻雀得到了什麼？生命？攻擊？】
【觸碰不到實體，說明我無法解除，以此推斷，解決的唯一方法，就是讓麻雀自己轉移。】
【如果不轉移，那就另當別論了。】
太陽落下去，血色的領域在最後一抹黃昏的微光中騰起，屍骨籠罩在宿儺的四周，天黑了。
以宿儺爲中心，兩百米爲半徑的土地荒涼悽黯，地面憑空矮了一些，原本嘈雜的戰場一瞬間變得安靜，除了望不穿的屍骨和漫無邊際的血色，此地一無所有。
燕看到神龕出現，意識到事情不妙，他叫了幾聲青，跑了。
青完全不想跑，下一刻，他看到周圍的鬼被肢解，有的是被剁成碎肉，有的是被斬斷骨頭，最先被粉碎的是他的殼子，接着是他自己。
小小的麻雀放棄鬼的身體，迅速衝向天空，宿儺看到麻雀身上圍繞的黑影，暫停斬擊，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青在高空，“歸於塵土纔不要，燕，謝了。”
燕操縱一羣麻雀包圍青，做完這一切，他離開了。
他知道青還要玩，但在那種情況，想要青繼續快樂的玩樂，他就必須把附身疊給青。
不知道那傢伙的神龕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可能看青死，這是陽謀，從心聲看，那傢伙顯然還有替補方案，他不能讓青陷入更危險的局面。
青拉遠距離，衝地面喊話，“喂，你真是越看越好玩呀！我的名字是青，再也不見！”
宿儺比出一個搭弓射箭的手勢，火焰出現在他手上。
青躲在麻雀身後，“我知道你要殺我，打不着打不着，嘻嘻嘻。”
下一刻，火焰劃破黑夜，發出砰的響聲，緊接着在高空爆開，餘燼墜落。放完煙花，宿儺不管結果，他把手攏在袖子裏走了。
【屍體沒什麼好殺的。】
【天色不早，該回去喫飯了。】
【裏梅今天會做什麼？】
心聲越來越遠，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青耳邊傳來。
一隻小小的麻雀落在燒焦的屍骸中，“青？還活着嗎？喂？青，你在哪裏？”
燒焦的麻雀突然從地上起身，青從破碎的遺骸中飛出，“燕，我們繼續去搶吧！”
燕試圖出謀劃策，“我們需要一個計劃。”
“不需要計劃。”青原本定了計劃，然而慘遭失敗，還沒等青說什麼，他就被燕啄了一下。
“燕，你爲什麼啄我？”
“燕？燕！你去哪裏玩？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