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

    被源賴光封印進狹間,宿儺第一個念頭是遺憾。

    接着感到小。

    狹間又矮又小,沒等宿儺繼續分析,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崩潰,按耐住煩躁的情緒,他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黑暗裏。

    漆黑的狹間除了他還有八岐大蛇。

    宿儺看了一眼正在看戲的八岐大蛇,什麼也沒說。

    八岐大蛇摸摸身後的蛇,也不說話。

    他很好奇虛構鬼神會以怎樣的方式迎來落幕。

    終局之後便是閉幕,從一開始他就知道。

    身後的蛇發出嘶嘶的聲音,在下一刻——八岐大蛇看見宿儺自殺了。

    宿儺不在意八岐大蛇,重點不是八岐大蛇,重點是再繼續,死亡是遲早的事。

    弄清現狀,宿儺垮着臉,有些煩躁地嘆出一口氣,好煩。

    反正都是死,不如成爲咒物等待下一個輪迴。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自殺了。

    手起刀落將自己分屍。

    接着自己與自己達成束縛。

    自願終止壽命,不加害他人來換取自身的存在,這一束縛剛好與狹間相對。

    計劃本來是這樣。

    讓他沒想到的是,另一些東西纏住他,願力帶着人們的期冀和願望小心地接住他。

    宿儺不愉快地打散願望。

    何爲虛構鬼神?

    意思是衆生虛構的神明。

    在不知情的普通人看來,——是神明。

    白色巨蛇是邪神八岐大蛇,能與八岐大蛇交手且不落下風的兩面宿儺,理應也是神明。

    知情的術師知道古籍明確記載兩面宿儺是虛構鬼神,而源氏也說過隨他們一同討伐神明,所以宿儺是鬼神。

    怨恨和憎惡是信仰的一種,荒知道虛構鬼神是什麼,也知道名與形,本就是一場鬧劇,有而非有,非有而有,名是咒,名是束縛,所有含糊不清的傳言在今晚固定,願望由世人許下,束縛成立。

    本就不是神明,卻因願力成爲神明,順着命運長河,荒看見齒輪開始轉動。

    在衆人的咒罵和恐懼中,宿儺被願望覆蓋。

    衆生承認宿儺這一個體爲神明,併爲之獻上崇高的祝福。

    在狹間的宿儺有被噁心到。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人們一直在向他祈願。

    憎惡迴應憎惡,超越生死和疑惑,宿儺最後得到了憎惡,在黑暗中越是思考,他越是覺得噁心,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受。

    八岐大蛇看着兩面宿儺沒有說話,他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是復仇還是選擇繼續迴應憎惡?他倒有辦法脫離狹間,如果宿儺需要,他可以告訴宿儺如何離開。

    巫女大蛇的死亡鋪成了一條去陽界的路。

    然而這個問題雙方卻存在相悖的想法,八岐大蛇不在意宿儺的拒絕。

    宿儺遠遠望向陽界,他有一個計劃。

    跟裏梅交代完後事,又和八岐大蛇談了些有的沒的。

    得到答案後,宿儺開始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源賴光站在祭臺。

    宿儺嘲笑了一會源賴光,繼續發呆。

    看來源氏並非鐵板一塊,跟一個源氏陰陽師聊了會,他繼續發呆。

    與兩面宿儺有關的咒物出現在京都。

    有人撕開咒符,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看了一會毫無意義的生命,宿儺繼續在狹間發呆。

    日月更替,秋收冬藏,宿儺仍在發呆。

    見識了繁榮和衰退,世間萬物在他眼中更輕了。

    他沒有離開狹間,一直在漆黑的狹間注視重蹈覆轍的悲歡離合。

    歲月流逝,剛開始宿儺還會找點樂子,後來他的日常只有發呆。

    又過了很久,陰陽分離。

    陰界與陽界分離,對宿儺來說,大概就只是發了一會呆。

    再後來,不詳的屍骨殘骸倒影在水中,他在空無一物的荒野安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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