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計劃,奇襲開始。

    藉助高懸的明月,兩列縱隊依次前進,源賴光抽走四分之一的精銳悄無聲息地越過正面,麻倉葉王則留下前鬼和後鬼輔助佯攻的術師。

    佯攻的人羣三步當兩步摸黑前進,雖是佯攻,但他們必須要發起總攻。

    夜色成了暗殺最好的僞裝。

    前面的哨兵用術式打出暗號,發現一羣落單的妖怪,能喫下。

    領頭人微微頷首,衝身後的人擺擺手,咒術師降下帳,武士拿着咒具衝上去,不一會兒,妖怪和術師就殺紅了眼,妖怪們將酒罈一摔,嚎叫着衝向人羣,見人就殺。

    妖怪迎面而來,沒見過的年輕人有些慌,人擠人,他們明白立場,可明白和看不一樣,轟地一聲人仰馬翻,慘叫聲在人羣中傳遞。

    虎杖悠仁在後勤隊,從他的視角看,紅霧籠罩了人羣,近戰肉搏、慘叫、殘肢斷臂和腥味交織在一起,大量的血從人體噴涌而出,年幼的小孩哪裏見過這種場面,他想幫忙卻被人拉住。

    眼疾手快的後勤小隊長一把拉住好幾個人,“我們的任務是保護後勤,他們要麼會反轉術式,要麼會治癒,至於那些人,陰陽頭自有打算。”

    “打算?”一個人問。

    “學過實戰嗎?”後勤小隊長也問。

    虎杖悠仁點頭。

    “死亡能帶來壓力,”後勤小隊長注視被血洗禮的年輕術師,“看到後面的陰陽師沒有?一旦那些傢伙撐不住,他們就會展開結界。”

    “慶幸吧,現在還不是拼命的時候。”

    “等妖怪們發現我們,你們就難了。”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戰鬥結束了。

    刀是最簡單的武器,頭顱飛起,斷開的脖頸冒起紅色噴泉,隨後是火。

    沿着地上的酒液,火焰不分敵我地吞噬一切可燃物,藍色的光微微亮起,半透明的結界隔住熊熊燃燒的烈焰。

    年輕的術師個個面色慘白,妖怪血淋淋的頭隔着火焰衝他們嘶吼,內臟潑灑在地,腥味撲面而來,沒有退路,只能前進。

    哨兵繼續放哨。

    新的帳降下,各個隊長帶着人不停地殺。

    □□碰撞發出悶響,瀕死的慘叫,不甘的吼叫,妖怪們聚在一起,一雙雙眼睛死死盯住那些可恨的術師,被結界困住,他們根本出不去。

    跟鬼王大人說的一樣,鬼臉上閃過狠厲的神情,他們放棄格擋一類的動作,招招都是以傷換傷,以命相搏。

    戰況愈發激烈,紅紅紫紫的腸子掛在體外,渾身血肉模糊的鬼咬住正在跟同伴廝殺的術師,將他攔腰折斷,銳利的刀又劃過鬼的脖頸,鮮血噴涌而出,腥味彌散,在血和命的刺激下,雙方都殺紅了眼。

    一陣狂亂短促又連續的攻擊隨死亡行至遠方,在狹小的空間,術師們的攻擊讓他們避無可避,隨着最後一隻妖怪死亡,這裏的戰鬥結束了。

    妖怪的屍體和術師的屍體都保持生前的姿勢,後勤醫護小隊安靜地救,點點熒光簇擁明明滅滅的生命。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渾身染血的術師抱着瀕死的同伴,一面喊一面哭。

    他幾乎說不出成句的話,只知道哭。

    這樣的慘狀到處都是。

    狼狽的後勤小隊長找到躺在廢墟里的虎杖悠仁,他用僅剩的一隻手一塊一塊移開石頭,“跟鬼廝殺挺累的吧?”

    “會有人死,你會死,我會死,我們都會死,不過謝謝你救了我,下次別這樣了,你得救那些傢伙,我不會治療,救我沒用。”

    虎杖悠仁推開壓在身上的碎石,沒答話。

    “喂喂,在聽嗎?”

    “在。”

    “行啦行啦,別哭喪個臉,我們還沒正式上山,你這樣幹嘛,喏,給你。”後勤小隊長從身上翻翻找找,塞給小孩一塊糖,“便宜你了,我本來想留給我弟弟,他還沒喫過糖。”

    後勤小隊長拍拍小孩的背,“繼續走吧,什麼意義都沒意義,怕也沒關係,這不是軟弱,反而是身爲人的證明。”

    行至半山腰,事情變得不對勁,在一座鬼生活的山裏,爲什麼四周一片寂靜?

    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上。

    幾名前哨匆匆跑來彙報,前方安全,沒有發現鬼的行蹤。

    陰陽頭沉思片刻,環視所有人,“保持警戒,準備信號,沒有自保能力的術師去第三列,三十步爲限,隨時準備支援同伴。”

    正在舉辦酒宴的妖怪發現拿酒的妖怪再也沒回來,直覺告訴他們——出事了。

    山巔的酒吞童子坐在鬼王座,根據狸貓的情報,他知道對方來了。

    他看向自願留下守山的妖怪,一部分妖怪笑嘻嘻地下山,一部分妖怪留在山巔眼巴巴地看着他。

    酒吞童子撓撓頭,“真是的,想留就留吧,繼續繼續。”

    宴會重新變得喧囂起來,火焰噼裏啪啦地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留下的妖怪都在笑,呼吸聲混合來回穿梭的風聲,衆鬼樂得分食酒肉推杯換盞,露天的宴席好不熱鬧。

    越是靠近山頂,陰陽頭就越不安,直覺不停向他預警,他讓術師們保持警戒,他要搞清這是怎麼一回事,前方到底有什麼?

    山路崎嶇,順着山坡往上走,前哨不停傳來消息,除了安靜就是安靜,山頂的火光忽隱忽現,有那麼一會兒,他放鬆了警惕,停了下來,下一秒又定一定神,繼續往前,走了一百多米,陰陽頭神情凝重示意衆人。

    不對勁。

    距山頂還有三四百米,除了最開始,現在別說妖怪,連什麼動物也沒看到,突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陰陽頭臉色大變,向右一個翻滾,“點火照明!”

    “我們被發現了!”

    站在陰陽頭後面的人正準備傳遞命令,還沒來得及喊出聲,白光在他的脖頸亮起,鮮血噴在一個人臉上。

    “敵、敵襲——”

    “戒備——”

    “他們來了——”

    傳遞了消息,身側的同伴卻沒有立刻衝上去報仇,反而組織身後的隊伍慢慢後退,情報在此時顯得尤爲重要,下面該保住大部分人,他們有他們的職責。

    時間。

    他們必須要給源賴光大人爭取足夠的時間,如果戰線全面崩潰,妖怪就會發現他們的目的。

    藍色的微光亮起,陰陽師們一個接一個展開結界,渾濁的土地沁出血,能夜視的妖怪一掠而過,幾大步衝向人羣,月光照着可怖的鬼臉,伴隨“哐哐”的巨響,青面獠牙的惡鬼貼在結界上。

    一線月光照亮戰場,越來越多的火把燃起,能見度高了些。

    鬼出現沒什麼可怕,可怕的是敵暗我明,這意味他們將成爲靶子。

    一擊落空,襲擊的鬼發現陰陽頭地位不一般,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出現在黑暗裏。

    利刃貼着陰陽頭的脖子過去,鬼看了一眼待在結界裏的人,又看向在結界外的陰陽頭,拉近距離殺了他只是時間問題!

    “不要解除結界——”

    陰陽頭髮現結界內有術師蠢蠢欲動,“由中村代替我的位置!”

    時間緊迫來不及解釋,但已無法脫身。

    陰陽頭打量圍住他的三隻鬼,沒容他多想,鬼們一同出手,陰陽頭甩出一張咒符定住其中一隻鬼,一個翻滾狼狽地避開攻擊。

    被陰陽術加持過的兵器險而又險地擋住鬼爪,事情到此爲止,血霧從他身後綻開,陰陽頭退後幾步穩住身體,緊緊捂住被洞穿的腹部,越來越多鬼圍住他。

    結界內是生,他這邊是死。

    在最後的片段,他看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火亮起來,鬼消失在黑暗,從襲擊到現在僅過了半盞茶,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人像稻草一樣嘩啦啦倒下,最高負責人更是死在了結界外。

    中村將陰陽頭的屍體整理好,脫掉羽織吹夜風,不能急躁不能急躁不能急躁,即便他告訴自己不能急躁,說話還是像爆竹,“一個個都給我保持警戒!”

    “第一梯隊掩護!其餘人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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