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鴻禧娘子(科舉) >第19章 第19章
    村裏人知道季家要捐學田,很快熱鬧議論起來。

    即便過了農閒地裏有不少活要忙,都是做熟的活計,大家在地裏也聊得開懷。

    “原先咱還覺得季三郎娶了商戶女喫虧,現在看,百世善人就是不一般,咱也能沾上這福分了。”

    “是季三郎沾了他娘子的光,要是沒他娘子的大福氣,他那樣能中秀才?”

    “不管咋說,家裏小郎以後讀書有望,咱也得感謝他。”

    “沒說不謝,就是……唉,我咋看他不像要上進的樣兒?”

    “說的就是呢,那啥,你也又壓銀子了吧?”

    ……

    不光外頭人疑惑,家裏人也躁動。

    阮氏和喬氏倆妯娌想通後,頭幾日臉上抹不開面子,在家裏縮着脖子做人。

    陸含玉長袖善舞不會給嫂子們沒臉,又把孫氏哄得笑口常開,家裏前所未有的和睦。

    這讓在外頭大漲臉面的季父,臉上皺紋都笑多了幾條。

    孫氏就沒那麼高興了。

    她有點納悶問季父:“你說三郎到底啥意思?他咋一點要去府城的意思都沒有?我看他天天在書房呆着也不敢去打擾,可我聽阿勇說他也不看書,天天就在紅紙上寫大字,這離過年還遠呢。”

    季父倒是心裏清楚,“要想讓三郎上進,還得兒媳婦來,咱說多了我怕三郎更不願挪窩。”

    這孩子被嬌慣壞了,還特別理直氣壯,被說煩了就嚷嚷着要叛逆,偏偏他和孫氏下不了狠心,用大棒子抽逆子。

    孫氏心裏有點阮氏和喬氏的酸勁兒了,“咱養他這麼些年不見他聽話,娶個媳婦倒成了耙耳朵。”

    再說陸含玉嫁進來快仨月,也沒見她有啥動靜。

    福氣大不大的不說,肚子反正不太爭氣,當年阮氏可是一進門就開懷了的,喬氏第三個月也有了反應。

    季父撇嘴,“能有人說動他你還不高興?以前也不見他聽話,這輩子頂到頭就是個童生,說出去讓人笑話咱家把好苗子養歪了。”

    見老妻面色仍然不虞,他反應過來,“又有人在你跟前說啥了?你可得明白,說不定將來得靠六娘,三郎才能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雖然季父總壓着自己別對小兒子抱希望,可……萬一呢?沒有爺孃不望子成龍的。

    孫氏讓季父這番美好展望說得呼吸都急促了些,要真有那一天,她這輩子就太值了。

    她帶着憧憬,很快放下成見找到陸含玉,說話沒了前兩日的彆扭,又熱切起來。

    “六娘你們打算多在家住些時日還是要去府城?三郎我日日逮不着他,咱家準備起房子,好給大壯定親,我問清楚好做安排。”

    阮氏聽得心頭熱乎,也拉着喬氏湊上來,“對對對,要是大壯他三叔在家,咱怎麼都得把定親宴搞得像樣點。”

    喬氏都笑眯眯道,“就是怕太熱鬧影響三郎讀書,家裏要是起新房,哪兒都沒有三郎的書房更重要。”

    陸含玉:“……”

    見過捨不得家人出行的,沒見過這樣變着法兒的趕人走的,季三郎以前到底多狗憎人厭?

    她沒在意家婆態度的細微變化,忍着笑回答:“現在時候還早,好些考完的學子都還沒回來呢,府學那邊在七月份過去也來得及。”

    孫氏還是捨不得兒子,她算了下,現在五月中,也就還有一個多月,她也就不說啥了。

    阮氏和喬氏就沒那麼捨不得。

    阮氏嘀咕,“其實要我說三郎去縣城住也好,估計三郎再在家待幾日,就得有人找他拉架去。”

    陸含玉捐學田那日,季弘遠用腚疼做藉口回去躺着了。

    後頭應了好幾次狐朋狗友的請,喫喫喝喝不耽誤,就是一問繼續考的事兒就顧左右而言他。

    每每等散了場,別人才發現又讓季弘遠給忽悠瘸了。

    不幾日功夫,對季弘遠知根知底的村裏人就明白——得,季三郎還是那個季三郎,他不想拉屎,誰也摁不動他。

    又壓了賭局,前頭還輸了的人家免不了就要心浮氣躁,在家裏幹仗。

    婦人們忘了季弘遠中秀才後,她們主動給家裏男人或晚輩銀錢的事兒,埋怨家裏郎君輸得底兒掉也不知道喫一塹長一智。

    倒是沒人說季大秀才不帶人學好了,就是埋怨家裏人不會過日子。

    被唸叨煩了的漢子免不了就要拿陸含玉說事兒,反嘴埋怨娘子不旺夫或阿孃沒大福氣,家裏沒賺錢的運道。

    這樣一來還得了?

    好幾家夜裏都鬧得雞飛狗跳,鄰里街坊一聽就知道咋回事。

    季大郎和季二郎都跟媳婦嘀咕過,他們也不明白,如果三郎不願意上進,爲啥還一直讀書?

    跟他們一樣早早從私塾出來下地,不就沒這回事了嗎?

    哦,你天生個好腦瓜,小小年紀就中了童生,臭號裏都能考中稟膳生,你還不想上進,別說虧心不虧心,你讀書圖啥?

    喬氏問出來了,“咱也不是嫌三郎,家裏人怎麼看三郎都親,就是他這想法咱實在弄不明白。”

    陸含玉微笑,她明白。

    讀書就不用幹體力活,一直讀書又不想喫科舉的苦,那賺錢甚至喫軟飯的機會也更多些,季弘遠機靈着呢。

    要不是他一直讀書,她也沒機會嫁給這個大機靈。

    可話不能這麼說,陸含玉笑道,“三郎就是年紀還小,心性有些不定,給他點時間,慢慢就好了。”

    阮氏撇嘴,還小呢,大郎在這個年紀,大壯都會走路了。

    喬氏看了眼陸含玉的肚子,陸含玉眼神多尖啊,不等她說話,立刻挽住孫氏的胳膊轉移話題。

    “三郎其實現在也懂事,他沒閒着,是幫我阿爺的忙呢。”

    她把縣城裏有人找麻煩的事兒描述一番,又把季弘遠的點子跟滿臉氣憤的季家人也說了。

    孫氏恨得直拍巴掌,“我要在那,大耳瓜子抽死那生兒子沒□□的,眼紅人家掙錢喫香喝辣,不先轉身看看自己多臭!”

    阮氏和喬氏也跟着憤慨起來,鄉下婦人罵人,問候別人祖宗十八代都不重樣的。

    陸含玉不覺得粗鄙,她只輕輕鬆了口氣,心裏也有些歉疚。

    她和季弘遠夜裏是挺能折騰,但她都偷偷點了自己的穴位讓傳宗接代的可能流出去了。

    指不定季弘遠啥時候就能考中舉人,到時候要去京城,她身上還揹負着那麼多人命的血債,她不敢在這時候生孩子。

    幾人說話的功夫,季弘遠在書房裏樂滋滋看話本子呢。

    對聯已經寫的差不多,他早練出一手的好字,寫字也快,一天就能寫百八十幅對聯,青衫早往縣城送過許多回。

    縣城裏的估計還沒消耗完,他也就沒那麼勤快,有一搭沒一搭寫着。

    這時,季大郎和季二郎灰頭土臉從外頭進來。

    倆人跟孫氏和各自的媳婦問的問題一樣——

    “三郎你啥時候回縣城?啥時候去府城?”

    不管考不考,能走趕緊走,再不走村裏好些人日子沒法兒過了。

    季弘遠合上話本子,“阿兄和二兄就這麼盼着我離家啊?父母在不遠行,我要歡天喜地的走那是不孝。”

    “所有人都知道你最孝順!”季大郎趕緊安撫弟弟,“咱也捨不得你,可你是幹正事去,咱不能攔。家裏有我和你二兄呢,咱倆連你的份兒一起孝順就是。”

    季弘遠挑眉,“那能一樣嗎?那我在外,阿孃不得心疼我啊?”

    季二郎抹了把臉,“三郎你先心疼心疼倆兄長行嗎?外頭人不敢得罪秀才公,都找到咱頭上來,人家兩口子打架,你看給我倆撓的!”

    他擡起頭,季大郎拽拽衣領,倆人從下巴到衣領處都是一道道的。

    季弘遠:“……”嗯,打得挺野。

    他都不用問,就知道村裏人爲啥打架。

    一來是覺得銀錢打水漂,二來肯定有人攛掇着鬧給他看,是爲了不讓銀錢打水漂。

    季三郎落寞嘆了口氣,“行吧,兄長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咋辦?我走就是了。”

    季大郎和季二郎高興極了,“那咱這就給你收拾東西?”

    季三郎:“……”你們這是多着急?他這麼不招人待見嗎?

    當然,說走也不能立刻就走。

    季弘遠多留了幾日,跟季父給家裏去世的長輩上過墳,這才包袱款款在所有人歡天喜地的送別中往縣城去了。

    在馬車上他衝陸含玉哭唧唧道,“玉娘,我太難過了,他們一點都不關心我,光關心自己那點銀子了!憑啥他們一張嘴,我就得白遭好些罪?”

    陸含玉安慰他,“三郎別惱,他們也是爲了你着想,你放心,他們就是說說,最多鬧一陣,過段時間就沒人提這事兒了。”

    青衫接到阿兄的飛鴿傳書,說向伯就快回來了。

    季弘遠見了鬼肯定很快就去府城,到時候有人說他也聽不到。

    季弘遠咂摸嘴,“這話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哦,話本子裏臭流氓就這麼說的:小娘子別叫,我也是爲了你名聲着想,你放心,我就摸摸,最多再蹭蹭,絕對不進去……

    他哼笑出聲,拉起陸含玉的小手就要咬,他娘子肯定偷看豔色話本子了!

    就在季三郎衝陸含玉假哭完,小兩口在馬車裏笑鬧時,縣城裏有人是真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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