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是在一陣吵鬧中醒來的。
vip病房都是單人單間,連護士路過都靜悄悄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
顧清微蹙眉頭,支撐着胳膊從病牀上坐起,卻沒有看見沈行舟的身影。
耳邊的吵鬧聲依舊,顧清循着吵鬧的方向轉過頭,就見對面的沙發上坐着的顧欣榮。而茶几上隨手扔了個果籃,一看就是醫院門口隨意買的大禮包,還是很久都無人問津的那種,連水果表皮都有些蔫巴。
顧欣榮此時正翹着二郎腿,靠在沙發上打遊戲,手機開着公放,顧清正是被這打打殺殺的音效給吵醒的。顧欣榮似乎注意到了顧清的目光,她微微側過頭,看見顧清醒來,也不過略過冷冷的一瞥,“切”了一聲,目光繼續落回手機上。
顧清心中冷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看過了,很不幸我還沒死,你可以走了。”顧清非常果斷地下了逐客令。
昨天晚飯就因爲顧家的幺蛾子沒喫上還進了醫院,她不想今天早上還就這她這張臉喫早飯。
顧欣榮聞言,意料之中的沒動。不過,她倒是將手機按滅,嘰嘰喳喳的遊戲背景音就此消失。
“媽讓我來的,不然你以爲我想看見你。”顧欣榮翻了個白眼,從隨身的小包中拿出小鏡子,照了照,就着光線補了口紅。隨即,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挑釁地看了眼顧清,嘴角的笑容越發地擴大。
顧清這才發現,顧欣榮今天是盛裝而來,明明是很冷的天氣,她卻穿了件未過膝的短裙,外面套着淺色的風衣,搭配上清淡的妝容,精緻中帶着楚楚可憐的韻味。
和顧清這種病中初愈,蒼白病弱形成鮮明的對比。
此時,沈行舟從病房門口走進來,將溫熱的早餐放在牀頭,從中拿出一杯豆漿遞給顧清。
顧清接過,溫聲笑道:“多謝。”
“先拿着暖暖手,”沈行舟很自然地從一旁拿出靠枕墊在顧清背後,並拉起牀尾的小桌板,將早餐一份份擺到桌上。
全程被忽略的顧欣榮這時站起身,將茶几上的果籃拎起,踩着高跟鞋走過來。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踩在地磚上,顧清看向不知抽了什麼瘋的顧欣榮,眉頭微挑。
顧欣榮視而不見顧清冷淡的目光,她嘴角掛着甜甜的微笑,輕柔地將果籃放在顧清的牀頭,眼神似乎是不經意間瞥到了一旁的沈行舟,溫柔地點頭示好。
髮絲順着點頭的浮動而滑落在肩頭,露出了白皙如玉的頸側。淡淡的髮香從髮梢散發出來,裹挾着清甜的香水味,順着窗邊溜出來的一陣風,連距離她較遠的顧清都能聞見。
顧清皺了皺微癢的鼻子,距離較近的沈行舟已經側過了臉,避開了風向。
顧欣榮看着似乎是轉向她的沈行舟,矜持的將髮絲繞到耳後,脣邊的笑容弧度卻是情不自禁地放大。
沈行舟似乎這纔看見顧欣榮,轉過身對着她冷冷一點頭,算作是打招呼了。
“小清,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喫早飯啦,我先回公司,”顧欣榮將手輕柔地放在顧清的手背上,“公司的事情你不要擔心,都交給我,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病。”
顧清擡眼瞥向沉浸在自己劇情裏的顧欣榮,沒有理會。
“那就這樣說好啦,有任何困難和我打電話哈。”顧欣榮笑着收回手,卻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一旁佈置早餐的沈行舟的手腕,兩人的皮膚淺淺擦過,顧欣榮卻像受驚了一般,手掌猛地向後一退。
顧清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眉頭微挑,若有所思。
沈行舟打開病房中的換氣系統,略帶嫌棄地望了眼牀頭櫃上放着的幾乎已經蔫巴了的果籃,問道:“扔了嗎?”
顧清點頭,“記得扔溼垃圾。”
此時,走遠了的顧欣榮正沾沾自喜於今天自己的表現,卻不料打了好幾個噴嚏。
開車的助理回頭,“總裁,你需不需要加件衣服?小心感冒。”
顧欣榮翻了個白眼,冷是有點,但美麗就是要冷的,這助理能懂個啥。
但她倒不覺得打噴嚏是感冒了,而是顧清在罵她垃圾。
不過罵是好事,這就說明她所做的一切,奏效了。
想到這裏,她眼中露出不屑的笑意,將散落的幾縷髮絲別到腦後。
果然她的容貌,比顧清那個賤人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雖然醫生說已經痊癒了,理論上來說出院後就可以行動不受限,但顧清還是被沈行舟壓在家裏強行休息三天,才被允許去上班。
顧清看着沈行舟頂着額頭上還沒拆的紗布,對着她嚴肅地說要多穿衣服準時喫飯的時候,覺得這場景還真有點好笑。
看這訓人的架勢,到底誰是病人啊。
沈行舟說完一大堆注意事項後,看着顧清一臉沒有聽進去的表情,嘆口氣,“算了,以後我盯着你。”
顧清接過他遞來的熱水,將藥吞了下去,臉上揚起調笑的表情,“好呀,沈爸爸。”
沈行舟耳根紅了起來,岔開話題,“你昨天暈倒,是遇見了什麼嗎?”
顧清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微微低頭斂去嘴角僵住的笑,“就家裏的事,沒什麼。”
的確沒什麼,反而說出來既糟心又污耳朵。
沈行舟頓了頓,“那這件事秦凌知……算了。”他站起身,接過顧清手裏的杯子,“我去給你熱杯牛奶,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
顧清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自己家的那些破事兒和秦凌有什麼關係?
沈行舟又在說什麼外星話了?
他不會病情有反覆了吧。
顧清趕緊拉住去廚房的沈行舟,“你先別走,傷口給我看看。”
沈行舟乖巧地在沙發上坐下,靜靜地望着顧清去拿醫藥箱的背影。
只是背過去的手心早已攥緊,沁出了一層薄汗。
其實剛剛去拿牛奶的舉動,是他下意識的逃避。
顧清的家庭不和睦,沈行舟是早就聽聞的,但顧清卻從未求助,甚至都沒有和他細說過。
或許只是不願說。
沈行舟低着頭,自嘲一笑。
在危難的時刻,顧清希望站在她身邊的人,永遠不會是自己。
腦海裏突兀地閃過一幀一幀的畫面。
每一次顧清參加顧氏宴會的時候,站在顧清身邊的,是秦凌。
在公司裏討論事情的時候,顧清旁邊也是秦凌。
甚至是打電話的時候,顧清都能笑着煲好久的電話粥,寵溺地喊着電話那頭“小凌”。
卻從來都沒有過一個叫“沈行舟”的人。
她對他的好感,對他的照顧,從來都是基於“秦凌”的恩賜。
是他自己,在這其中迷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