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顧欣榮的落荒而逃，沈行舟上前就拉住顧清左看右看，“你沒受傷吧？”
顧清被他猝不及防地拉着轉了一圈，才笑着將他的手拿下，“我沒事，不過你怎麼在這兒。”
沈行舟鬆了一口氣，沒回答問題，而是有些責備地看向她，“我怎麼一不在你就差點又被欺負？”
顧清：“……”
麻煩你摸着良心講一講剛剛的場景究竟是誰欺負誰。
沈行舟顯然沒有顧清這樣心大，他一臉慍色地接過她手裏的包，“你妹妹怎麼能這樣對你，你家裏人不管管嗎。”
顧清嘴脣抿了抿，拉着他向前走，沒有回答。
初冬的陽光和煦溫柔，連路過的風都輕輕停駐，貪戀着片刻的溫暖。
顧清擡起頭，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裏，直至將所有的寒意驅逐乾淨，“他們不是我的家人。”
沈行舟前行的腳步一頓，突然想起顧清暈倒的原因似乎也和他們有關。
他大概明白了顧清不想多說的原因，上前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那以後，我做你的家人。”
顧清轉過頭，繼續向前走着，沒有應答。
她不需要什麼家人，也不需要什麼情感的寄託和慰藉。
在一個人的世界裏待久了，早就鑄造了保護自己的殼，最安全，也最舒適。
更何況——
沈行舟看顧清一直沒有給自己迴應，有些略微的緊張，“你不信我？”
顧清對着他笑了笑。
更何況，等沈行舟記憶恢復，就會想起來那份離婚協議書。
和他真正喜歡的那個女人。
即使被顧欣榮打擾了心情，但天氣實在是太好，所以顧清並沒有開車回公司，而是選擇了步行。
沈行舟跟在顧清身邊，看她罕見地跟個小女生一樣在陽光下蹦蹦跳跳，也跟着笑了起來。
陽光裏，女孩的發隨着風清揚，輕輕拂過沈行舟的臉頰，柔和中帶着稍許的癢意，就像一隻小爪子，在他的心上輕輕撓了一下。
沈行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覺跳的有些快。
顧清微微側過頭，看着他有些呆滯的表情，伸手在他前面晃了晃，嘴角帶起一抹調笑，“沈總，你怎麼看上去不太聰明啊。”
沈行舟下意識想去抓那隻調皮白嫩的手，卻被面前的女孩一下躲過。
她幾步跑到前面，對着他調皮地眨眨眼，喊道：“沈行舟！快點！”
初冬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灑在了女孩的頭上、肩上、背上，她就像是一個下凡的天使，帶着治癒一切的笑容，朝着自己揮手。
顧清此時又跑出了一段距離，回頭發現沈行舟卻在原地沒走幾步。顧清有些疑惑，雙手貼在脣邊，大聲喊道：“你太慢了！”
面前的景色漸漸模糊，這一刻，沈行舟的眼裏，只剩下了發着光的女孩。
“來了！”他不再猶豫，一步一步追上了他的光。
顧清沿着街道奔跑，感覺在心裏鬱結了好久的悶氣一瞬間煙消雲散，什麼顧欣榮啊、顧德勝啊、顧氏集團啊在這一瞬間全都拋在腦後，只有面前溫柔的陽光和和煦的清風，纔是生活最真實的樣貌。
街邊罕見地種了幾株梅樹，此時已經長出了花骨朵。
沁人心脾的梅香淡淡，混合着初冬的暖風，一下鑽進了鼻子。顧清的嘴角漸漸彎起，連帶着臉頰邊的兩個小酒窩，一起盛滿了細碎的、甜美的陽光。
沈行舟站在她的身後，一瞬間停駐了腳步，眼睛再沒捨得從顧清身上移開。
他從很久以前就喜歡顧清，卻少有見到她笑得這麼開心的時候，燦爛而熱烈，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沈行舟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將面前的美好場景記錄下來。
可剛點下相機按鈕，就見顧清一個轉身，面對着他開始倒着走，“喂，你偷拍我！”
於是，二十多年遵紀守法的沈行舟同志的偷拍行爲，直接被抓了個現行。
尷尬地不知將手機往哪裏放，甚至有些想將手機直接摔碎，沈行舟在原地手足無措，臉上浮起的尷尬兩個字，又大又明顯。
卻見面前的顧清粲然一笑，毫不在意地對着他揮揮手。
“那就麻煩沈先生，拍得好看點啊！”
沈行舟拿着手機的動作一頓，隨即纔想起來要回答：“……好。”
顧清笑容更盛，沈行舟跟在她的身後，追逐着她向前奔跑的影子。
陽光毫不吝嗇地環繞着女孩的笑顏，將溫暖灑在了她的身上，也灑進了他塵封已久的心。
就像五年前的時候一樣。
而現在的他，也終於有機會，追逐着他生命裏燦爛的光。
顧清跑着跑着，感覺累了，在一家商場門口停了下來。
沈行舟接過她手裏的包，“想進去休息下嗎？”
顧清剛想說不，一轉頭卻見對面的咖啡廳裏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怎麼又是秦凌。
顧清本想置之不理，卻見秦凌對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秦凌此人最煩別人打擾他的私人時間，但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她過去，就說明是真的有事。
顧清想了想，擡頭問向沈行舟，“秦凌在那邊，我們去打個招呼吧？”
說着，她拉着沈行舟的手就要向前。
卻被沈行舟攔住了腳步。
顧清有些疑惑地擡頭，“怎麼了？”
沈行舟微微一笑，將她拉住自己胳膊的手一點點拿下去，“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和秦凌……也不熟。”
顧清想了想，倒是這個理。
萬一碰見不熟的人，讓沈行舟的情緒不太好的話，倒是對病情不利。
她笑着點頭，細細地囑咐沈行舟在原地等她，不要亂走，便再次雀躍地走進陽光中。
沈行舟一人站在陰影裏，看着曾經接近他的光，一點點地朝別人走去。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手機裏顧清的照片。
照片裏的顧清笑得很開心，盯着鏡頭外的自己，就好像她滿心滿眼裏都只有自己這一個人一樣。
沈行舟嘴裏漸漸涌上苦澀的感覺。
一切的美好，就像這手機中的照片，都是轉瞬即逝的夢。
自從做了決定，他其實一直都是明白的。
這只是一場虛無的鏡花水月，是他用來欺騙自己的，永遠留不下的夢。
可他卻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