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沈涵舟的小人在心裏已經撲街了無數遍，但依舊拯救不了此時此刻尷尬到腳趾扣地的沈行舟。
是有個地洞就想鑽的那種尷尬。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倒是顧清先開了口。
“我大學的時候的確去咖啡店做過一段時間的兼職。”顧清指着照片裏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就在我學校馬路對面，一下課就能過去，既省時間，又能幫我緩解些經濟壓力。”
沈行舟很愕然，“經濟壓力？顧家連這點錢也要剋扣嗎？”
顧清搖頭，“不，顧家明面上不會虧待我。當時我年輕氣盛，和他們鬧了矛盾，不想進顧氏的企業，就被顧德勝斷了經濟來源，美其名曰歷練。”
沈行舟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
顧清那時應該是終於看清了顧家的真面目，知道進了顧氏也不過是爲他們做嫁衣，便冷硬的拒絕了。
不過現在看來，這掙扎也是徒勞。
“別那麼看我，”顧清看着沈行舟心疼的眼神，有些好笑，“我那時候還是過的很開心的。雖然忙碌，但同學、同事都對我很好，而且不受顧家人的掣肘，更自由。”
沈行舟不信，眼裏充滿了“這個小孩真可憐”的父愛氣息，“以後都會好的。”
顧清無奈，又無力反駁，索性岔過這個話題。她雙指夾住照片，在沈行舟面前晃了晃，嘴角勾出了狡黠的弧度，“不過，倒是有一個問題——”
“什麼？”
“上次你在酒吧喝醉，涵舟姐和我說了些話。”顧清慢悠悠地拋出問題，“你聽見了嗎？”
沈行舟突然警惕起來，腦裏的弦繃緊，他微微低頭，“她說了什麼？”
顧清噗嗤一笑，“她說你暗戀我好久，原來我還不信。”她將手中的照片翻過面，露出了那一串英文的手寫字，“原來這個時候，我還不認識你，你就喜歡我了。”
顧清將照片放到沈行舟手裏，“沈先生，給你一分鐘解釋一下。”
沈行舟：“……”
沈行舟臉爆炸紅。
“我……那個時候……就是……就是喜歡你。”
順勢而爲的表白其實不夠驚喜，但顧清看着沈行舟恨不得把頭埋到照片裏也不敢看她的樣子，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是個很簡單的故事。
不過是一個年輕氣盛但突然遭受挫折的小夥子，某天偶然路過咖啡廳，見到了笑容燦爛的女孩，便被突然治癒，重新燃起了希望。
沈行舟坐在桌旁，將故事娓娓道來。
“我沒有想到我的朋友會突然背叛，他把所有的投資款項全部捲走跑路，給我留了一屁股債。當時家裏逼得很緊，如果我幹不出點成果的話，就會被沈涵舟抓回m國繼承家業。而我並不想那樣，走投無路的時候，我遇到了你。”
“那天下着大雨，天氣又冷又溼，我正好走到咖啡廳的附近避雨，本想進去取個暖，但最終沒有進去。那時我恨不得把衣服都賣了湊錢，一杯咖啡的錢說不定就是我一天的飯錢。”
“我本來想站一會就走，結果這個時候，有個你穿着咖啡廳制服走了出來，給我遞了一杯咖啡。雖然是紙杯盛着的，但這是我喝過最暖的咖啡。”
“……也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再多堅持一段時間，就能多見你一面。”
那段時間，沈行舟的精神支柱，就是那條街上的咖啡廳，和咖啡廳裏那個溫暖的女孩。
女孩會把咖啡廳打理得井井有條，會對每個客人笑得很好看。
沈行舟有時候會隔着街，靜靜地看着女孩更新門口小黑板的菜單，即使注視着她一小會，都能頓時能量滿滿。
沈行舟看着照片，“後來，我會偷偷去店裏看你，趁着店裏人不多的時候，就拍了這一張你的照片。”
“照你這麼說你應該經常來店裏的，”顧清疑惑道：“不過我爲什麼對你沒什麼印象？”
“都說了是偷偷，哪能那麼容易讓你看見我，”沈行舟輕笑，“等終於公司有些起色，鼓起勇氣想去認識你的時候，卻被告知你已經離職了。後來再見面，就是在顧家舉辦的宴會上。”
沈行舟說完故事，擡頭就對上側耳聆聽地認真的顧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是不是有點老套？”
“嗯，確實老套。”
在沈行舟驚訝之前，顧清握住了他的手，“不過感謝上蒼，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我能站在你的身邊。”
這頓飯最終還是由沈行舟掌勺完成的。
沈涵舟望着自己造出的一大盆黑棕色不明物體，流下了手殘的淚水。
顧清笑着用溼紙巾給她擦臉時，她依舊放不下手中的那把不鏽鋼鏟子，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依舊是那個自信滿滿的廚房殺手。
沈行舟二話不說，不留情面地奪回了鏟子，並把敗家姐姐掃出廚房。
畢竟在慘遭姐姐扒黑歷史之後，又看到她差點炸了自己的家，任誰都忍不下去了。
沈涵舟於是兩行熱淚被請到了客廳，捧着一杯茶水，四十五度角向下再次露出了憂鬱的下顎角。
顧清看着自閉的沈涵舟，有些無從下手，最終只能回答一句，“那些食物走得很安詳，節哀。”
沈涵舟：“……”
她正想開口，卻聽顧清的手機來了電話。
“喂，伯母，後天的宴會我會去，嗯，行我知道了……”
沈涵舟聽到宴會兩個字，突然像詐屍一般地擡起頭，如高考卷中的那條魚一樣，眼裏發出了詭異的光芒。
沈行舟端着一碗菜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姐姐在沙發上嘿嘿直笑，自成結界。
沈行舟：“……”
毫不意外，就知道她今天不正常。
他本想瞥一眼就回到自己的大廚事業中，卻被這個詭異的女子拉住了袖子。
沈行舟冷眼低垂，“幹什麼？”
沈涵舟兩眼放光：“弟弟，證明你是個男人的機會來了！”
沈行舟：“……”
本能地想拒絕。
沈涵舟：“後天有空嗎？”
沈行舟：“要開會。”
“好的明白了你有空！”
“我……”
沈涵舟不等他同意，如猛虎撲食一般地扯過沈行舟的耳朵，輕聲地密謀了一大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