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細作。”
“哦,這我知道,好像是叫做秦山的吧,怎麼了?抓到他了?”
“不是,是抓到他的老婆和孩子了!官府已經發佈告了,讓那秦山五日內現身投案,否則就要把他的老婆孩子當街斬首。”
“嘖,這不好吧,一個女人,一個小孩兒。”
“有什麼不好的?那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就算把他全族誅連了都是可以的。”
“唉,算了算了,不聊這個了,喫菜!”
……
聽見旁邊人的談話,姜寧和司寇飛星對視了一眼。
端起一杯酒,司寇飛星對着姜寧使了使眼神,姜寧搖了搖頭,並不舉杯,低頭繼續喫起了飯菜。
司寇飛星神色有些失望,輕嘆一口氣,獨自飲下了杯中的清酒。
兩人在沉默中喫完了飯,付過錢後,便一起往京城走去。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非常之多,或是進城買賣的山野農戶,或是趕着運送貨物的苦力腳伕,又或是從燕國各地來京城謀利的客商,其中也不乏像姜寧和司寇飛星這樣來京遊覽,增廣見聞的人。
形形色色,熙熙攘攘,燕京之盛,可見一斑。
從城郊碼頭到京城只有短短的五里地,姜寧和司寇飛星很快就來到了京城的南城門外。
而此時的城門口,正圍堵着大量的百姓。
姜寧走上前去,隨便拍了拍一位路人的肩膀,問:
“兄弟,這前面發生什麼事兒了”
路人被嚇了一跳,他回頭看了看姜寧和司寇飛星,說道:
“就是那個被通緝的細作,他一個人跑來投案了。”
“秦山!”
姜寧和司寇飛星趕緊穿過人羣,擠到了最前排。
只見恢宏氣派的城門前,一羣手持長槍大刀,身穿精良鎧甲的士兵,正層層包圍着一名衣衫襤褸,皮膚黝黑的方臉漢子。
“秦山,你爲了一己私慾,通敵叛國,暗中盜取軍機要文售與西晉,其罪當誅!你可認罪?”
城樓上,一個面容凶煞,膀大腰圓的軍吏居高臨下地對着秦山呼喝道。
軍吏名叫馮暉,是這燕京城的四名城門校尉之一。
秦山站在原地,擡頭默默地看着馮暉,沒有說話。
“哼。”
見秦山不肯認罪,馮暉冷哼了一聲,然後大手一揮,吩咐道:
“帶上來!”
很快,一名頭髮斑白的農婦和一名四五歲的稚童被士兵押了上來。
看到出現的農婦和稚童,秦山突然變得神色激動,就要往城樓走去,但馬上就被周圍的甲士攔了下來。
“呵呵,怎麼樣?秦山,你還認得他們是誰嗎?”
馮暉看着秦山,一臉狠辣的說道:
“如果你再不認罪,你的老婆和孩子可就要替你受刑了!”
看着被綁起來的妻兒,秦山淚眼盈眶,他跪到地上,哽咽地對着農婦大喊道:
“月娘,秦山對不起你,是我沒照顧好你和孩子,害你們吃了那麼多苦!這輩子欠你們的,我來生當牛做馬再還給你們!”
說完,秦山朝着城樓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直磕得滿頭鮮血。
“秦山,你個挨千刀嘞,一走就是五年,一點音信都莫得,現在一回來就要害我和娃兒去死,老孃做鬼都不得放過你!”
城樓上,農婦狀若癲狂,撕心裂肺地對着秦山邊哭邊咒罵,嚇得旁邊的稚童也不停地嚎啕大哭。
打開包袱,裏面只裝着一件紅線黑片的殘甲,和一把血跡斑斑的斷刀。
秦山穿上殘甲,拿起斷刀,然後站起身,擡頭一臉堅定地看着馮暉。
呼——
秦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地大聲高喝道:
“鎮南軍陷陣先鋒部斥候營雲字騎……”
秦山的開口讓圍觀的百姓們一頭霧水:
“他在喊什麼?”
“不知道,好像是什麼軍隊的名字?”
“鎮南軍?那不是老軍神的麾下嗎?”
城樓上,馮暉臉色鐵青,他雖然不知道秦山的喊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看得出秦山根本不打算俯首認罪。
“殺了他!”
馮暉一聲令下,幾十柄刀槍立刻圍殺向了秦山。
秦山手持斷刀,左避右擋,在一衆甲士之間拼命地搏殺着。
“什長羅懷仁!伍長嚴忠義、季流芳!”
秦山一邊揮舞斷刀,一邊繼續高喝,步履艱難地向着城門走去。
“士卒!”
哧——
秦山的胸口被長刀掀起一道血痕,
“蘇盛!”
一杆長槍刺進秦山的肚腹,秦山揮刀砍斷槍桿。
“盧大有,盧大全!”
秦山一刀劈開右手的甲士,左腿被槍尖劃破,背後連中數刀。
“張廣秀!”
“羅宋!”
秦山口中不斷地呼喊出一個個名字,轉瞬之間身上就已佈滿了傷口。
“沈越成!”
斷刀劃過一名甲士的咽喉,鮮血噴涌向天空,秦山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門,身體微微搖晃,彷彿下一刻就會倒下。
噗!十幾杆長槍齊齊地貫穿了秦山的身體。
手中的斷刀掉落,秦山無力地跌跪在了地上。
他低着頭,用最後一絲力氣喃喃說道:
“於……豐和十四年……應召入伍,歷經戰事……二十一次,完成……任務……一百三十二起,殺敵……三百……八十四名,於一個月前……在梅落嶺……陣亡……”
秦山的目光開始渙散,他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模糊,漆黑。
恍惚之間,秦山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他顫巍巍的別過頭,看到不遠處的一條小河對面,站着四道熟悉的身影。
“秦哥,你幹嘛呢?趕快過來啊!”
一個身材矮小的青年對着秦山用力地揮了揮手,大聲喊道。
“老秦,你這麼磨磨嘰嘰的,不會是屎拉褲子裏了吧?”
另外一名長臉青年開口打趣道。
旁邊一個彪臉大漢走過來,摟着兩人的肩膀,說道:
“噯——,別這麼說嘛,那萬一人老秦是尿了褲子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三人一陣大笑。
“行了,別鬧了。”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那是一個不苟言笑,眼角有疤的中年人。
中年人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馬,他看了看秦山,然後策馬轉身,往遠處奔去。
其他人也紛紛上馬,緊隨其後。
“秦山,跟上!”
中年人的呼喝遙遙傳來。
“我來了……等我…老大!”
一陣微風吹過,秦山閉上雙眼,沒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