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知上輩子她爲何成了那副模樣,但這輩子有他護着,她一定能過得順遂無憂。
陸嘉彥已經想好了,若她想留在京城,那麼就把那處宅子給她,他會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待,日後給她尋一位好郎君,送她出嫁。若她想回老家,他也會贈予豐厚的盤纏,派人送她離開。
婉玉卻沒接他這話。
她覺得自己已經麻煩他許多,以後再不能煩擾他。
快要進入內城,馬車不能再進去了。陸嘉彥利落地跳下車,撩起簾子,指着一直跟在後面的垂鬟少女道:“這是採菱,以後就由她伺候你。”
採菱是母親院裏的二等丫鬟,伶俐忠心,就是年紀小了點,母親不怎麼用,給婉玉倒是合適。
婉玉美目圓睜,當下就想拒絕。
她怎麼好讓別人來伺候!
只是不等她開口,陸嘉彥卻已經放下了簾子,大步離去了,婉玉趴到側窗去看,遠遠看見一個華服男子和陸嘉彥走在了一起,不好再叫他,於是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車伕調轉了方向,採菱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給她行了個禮。
不同於她那個不倫不類的禮,採菱行禮既漂亮又恭敬,婉玉連忙伸手扶她起來。
採菱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一笑眼睛就彎成月牙,她一邊收拾食盒,一邊笑道:“姑娘真好看,是採菱見過最好看的女子。”
婉玉被她的話逗笑,擺手道:“你別叫我姑娘了,我比你大些,叫我阿玉姐姐吧。”
採菱搖搖頭,“侯爺吩咐過奴婢要好好照顧您,這是規矩。”
她堅決不肯改口,婉玉也沒辦法。
兩人說着話,馬車漸漸駛出了京城,往郊外奔去。
陸嘉彥下了馬車,沒走多遠便被人輕拍了下肩膀。
一扭頭,蕭旻正朝他笑得溫和。陸嘉彥拂開他的手,自顧自往前走。
蕭旻兩步追上來,不滿道:“子青,你到底怎麼了?這些日子怎麼與本王疏遠了?”
陸嘉彥面無表情道:“沒怎麼,王爺有什麼事?”
蕭旻冷哼一聲,“你我多年兄弟,你別想騙我。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跟蘇氏和離了?是不是因爲柔嘉?”
陸嘉彥冷冷看他一眼。
他不知道蕭旻是不是故意的,此時正是上值的時候,大道上時常有官員走過,他說這話,不知要被多少人聽去,過不了多久,外頭又要亂傳了。
現在想想,上輩子求娶無果之後,他只把柔嘉當作妹妹看待,外面卻說他對她情根深種,或許其中也有蕭旻的手筆。
他停住腳步,面沉如水道:“王爺慎言,我早已說過,與公主不過年少之誼,您這樣說,置徐大人於何地?”
話音剛落下,就看見徐衡舟就出現在不遠處,正往這邊走來。陸嘉彥無心再與蕭旻糾纏,大步往衛所方向走去。
蕭旻氣急敗壞之時,徐衡舟已經走到了身前,見禮之後,朝他儒雅一笑:“王爺可是要進宮?”
對這個未來的妹婿,蕭旻還是存着拉攏的心思,笑着點點頭,又問他去哪兒。
徐衡舟揚了揚手裏的卷宗,笑道:“工部最近事務繁忙,聖上要派人去西山練兵,臣過去看看那邊的營圍修繕的如何了。”
說罷拱了拱手走了,蕭旻卻在原地站了會兒。
父皇要派人去西山練兵?
按往年來看,這一去就得三個月,練兵這活兒不輕鬆,風吹日曬的,京中武官都不怎麼願意去,這陸嘉彥最近總跟他不對付,不如讓他去喫點苦頭。
蕭旻面露微笑往宮裏趕去。
午後,陸嘉彥就接到了旨意,讓他和齊王蕭凌一同去西山練兵。
前世並沒有這一遭。
蕭凌……陸嘉彥有些頭疼,他無意參與皇家紛爭,刻意與蕭旻疏遠,誰知最後又與齊王扯上了關係。
這位齊王爺是當今的第五子,其母欣嬪乃宮女出身,並不受寵,蕭凌資質平平,不愛說話,聖上也不太重視他。
可陸嘉彥知道,這位纔是不顯山露水的厲害人物。
前世人人都以爲太子會是蕭旻,或者是德妃所生的寧王蕭瑜,沒想到最後會是蕭凌上位。
比起陰狠的蕭旻,陸嘉彥更不想與這位心思深沉的齊王打交道。
傍晚回府時,瀾福院那邊就讓人來傳話,讓他過去用飯。
陸嘉彥換衣服的間隙,金戈爲難道:“爺,大夫人好像是爲了婉玉姑娘的事……”
“知道了。”陸嘉彥頷首,不太在意的樣子,反而問道:“西山那邊怎麼樣?都安排好了嗎?”
金戈點頭,陸嘉彥這才滿意了,出門往母親院裏去。
桌上也沒擺飯,明顯是藉着用飯的名頭來找他問話。
陸嘉彥挑了挑眉,行禮後自顧自坐下,撿桌上的點心喫。
姚氏用力戳了戳兒子的額頭,埋怨不已,“喫喫喫,就知道喫,我問你,那個姑娘是怎麼回事?”
經歷過蘇瑤一事,姚氏也不再急着幫兒子娶妻,但陸嘉彥瞞着老太君和她,偷偷摸摸養了個姑娘在外面算什麼?
外室?那是紈絝子弟乾的事,老太君知道非得打斷他的腿。
陸嘉彥頭也沒擡,“娘不用管,兒子有分寸。”
姚氏更氣了,拍了下桌子,“我不管?你糊弄娘倒沒什麼,你太奶奶那裏怎麼辦?陸嘉彥,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娘會替兒子保密的。”陸嘉彥一句話就堵了姚氏的嘴。
這件事說不清楚的,他要是說自己只是爲了報恩,估計母親不會相信。陸嘉彥也不想婉玉被人打擾,等她回紹興了,再給母親解釋吧。
姚氏被他氣到,但也知道燕兒的性格,他不想說,沒人能撬開他的嘴,只好作罷。讓人進來擺飯,轉頭問起他去西山練兵的事。
“你舅舅說這事不該落在你頭上,聖上是怎麼想的?”姚氏頗爲不解。
陸嘉彥默然,他大抵知道是誰在使袢子,但也無所謂了。
練兵可比打仗輕鬆多了,更何況那邊還清靜,蕭旻這事算是做對了。
他安慰姚氏,“身爲人臣聽命就好,左右不過三個月,母親別擔心。”
姚氏看他淡定的模樣,也就放心了。
只是她覺得燕兒好像真變了許多,比從前更冷了。她原本還擔心燕兒會不會因爲蘇瑤的事難過,如今看來,他許是半點沒放在心上。
這樣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壞。姚氏悠悠嘆了口氣。
陸嘉彥在瀾福院用過晚飯回去,金戈正在給他收拾行李,他畢竟是個男子,做事粗手粗腳的,陸嘉彥看着他疊的中衣直皺眉,金戈小聲道:“爺,小的是笨,可這本來是夫人做的事……”
別人賢妻美妾坐享齊人之福,他家這位爺呢,院子裏連個丫鬟都沒有。
前頭那位夫人不提也罷。
這院裏一點人氣都沒有,鬼進來都害怕。
陸嘉彥踹他一腳,“說什麼呢你!”
金戈“哎唷”一聲,立馬噤聲。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來那位婉玉姑娘,他還是第一次見爺待女人那樣溫柔,他還以爲爺要把婉玉姑娘接進府,誰知道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兩個人看起來真沒有貓膩,婉玉一句一個“您”的,就差把客氣寫在臉上了。
金戈默默嘆了口氣,有些遺憾,唉……婉玉姑娘跟爺站在一起,還真挺般配的。
陸嘉彥不知道金戈在琢磨什麼,等到晚上就要入睡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對狗男女還沒收拾呢。
陸嘉彥把金戈叫過來吩咐了幾句。金戈領命往瀾福院去找雲媽媽,心想這就是沒有女主子的壞處,大晚上的,主子孤枕難眠,纔會想幹點壞事。
隔日蘇家就出事了。
和離歸家的蘇瑤和表公子蘇庭謙在廂房私會被人撞見,這日正是蘇母的壽宴,賓客衆多,沒多久,這樁醜事就傳遍了京城。
作爲前夫的陸嘉彥,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有人說他是知道自己被帶了綠帽子才與蘇瑤和離,也有人說正因爲他不能人道,蘇瑤才紅杏出牆,總之衆說紛紜,陸嘉彥卻半點流言沒聽到。
他一大早就去了西山練兵。
剛到軍營,就遇到了一身戎裝的齊王蕭凌,兩人淡淡打了個招呼。
陸嘉彥與蕭凌是真的不熟,幼時他作爲蕭旻的伴讀,自然對這位瘦弱寡言出身低微的五皇子沒什麼興趣,蕭旻和柔嘉時常欺負蕭凌,陸嘉彥沒參與,但也沒幫過他。
哪怕知道蕭凌最後會登上那個位置,陸嘉彥心裏也平靜無波。反正這輩子他又不會造反,他誰都不幫,當一個純臣,等蕭凌登基了,就自請守邊去。
總之這三兄弟鬥他們的,他能躲就躲。
只是他想的很美,下午就出事了。
兩人在圍場帶着兩支小隊狩獵時,蕭凌的馬忽然發瘋,往林子裏衝去,陸嘉彥就在他身邊,一個飛身上去勒住了馬,二人被重重摔在地上。
疾馳的馬蹄把陸嘉彥的手腳都給踩折了。
蕭凌臉色蒼白,大聲呼喊軍醫,陸嘉彥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牀榻上,渾身蓋的嚴嚴實實。偏頭一看,婉玉端着藥碗站在牀邊,同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