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侯爺他只想報恩 >第24章 解憂
    陸嘉彥生在立夏這一日。

    他出生時,曾有一老僧路過爲其批命,道此子命格貴重,受上天之福,只是妻子緣薄,且命途多舛,恐難善終。

    麟兒降生,本該是喜事一樁,結果卻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老太君半信半疑,又念及永寧侯府男子無一活過四十,因此纔會爲玄孫取了“燕兒”這個賤名。

    陸嘉彥不信那些玄之又玄的話,但又想上一輩子,確實又與那老僧的話對上了。

    他有時候想,若人的命運真是從出生就註定了的,那麼他又怎麼會重來一世呢?

    能夠預知未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陸嘉彥躺在牀上胡亂想着前世今生,金戈從外面進來,給他喂藥。

    約摸已經過了一月,陸嘉彥覺得自己已經可以起身了,他動了動筋骨,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金戈忙過來扶他,陸嘉彥靠坐在牀上,讓金戈把藥端過來。

    他試着自己喝藥,但長久沒活動,使不上力,差點將藥碗打翻,但仍咬着牙拿起勺子。

    等他喝完,金戈接過碗,又遞上一方帕子,陸嘉彥仔仔細細擦了嘴,忽然問道:“下午你跟她們在說什麼?”

    這兩日金戈都在和婉玉採菱一起商量主子生辰的事,只是幾人都說好了,要瞞着主子,如今他問起,金戈自然不會說真話。

    他隨意編了個理由,但許是沒有在主子面前撒過謊,陸嘉彥一眼就看穿了,輕嗤一聲。

    “要是被爺知道你敢騙爺……”陸嘉彥淡淡暼他一眼。

    金戈忙道不敢,出了一頭冷汗。

    他膽戰心驚地服侍陸嘉彥洗漱,給他吹熄了燈,照舊點了一爐安神香,而後輕聲掩門離去。

    等他一走,房樑上瞬間落下兩個人影,無聲無息站在陸嘉彥窗前。

    是陸山和陸川兄弟倆。

    陸嘉彥坐起身,低聲問:“可查出什麼了?”

    陸山拱手回稟道:“按爺的吩咐,屬下們一路跟着餘秋回府,他先是去了陸管事處回話,然後一直待在演武場中,並未外出。”

    陸管事是跟了侯府半輩子的老人,陸嘉彥知道不是他。

    他略一挑眉,又聽陸川說:“他雖未出去,但屬下們蹲守兩日,卻發現外院有個小廝頻繁進出演武場,餘秋偶爾會和他說幾句話,還曾經給過他銀子。”

    “那小廝是負責在外院收夜香的,叫做馬辰,屬下又跟蹤馬辰出府,發現他去了兩次驛站送信,夜裏還常往胭脂巷去。”

    胭脂巷全住的是風塵女子。

    陸山吹亮一個火摺子,將一物拿給陸嘉彥看,“侯爺,這是馬辰送給胭脂巷裏的姑娘的東西。”

    陸嘉彥接過來一看,是隻金光閃閃的耳墜,一看就不是一個倒夜香的小廝買得起的東西。

    有意思,陸嘉彥扯了扯嘴角。

    他拎起耳墜瞧了瞧,冷笑一聲道:“繼續看着這兩人,有情況立即傳信給我。”

    陸山陸川低聲應是,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夜裏。

    陸嘉彥將耳墜隨意一扔,重新躺下來。

    誰想害他?

    嫌疑最大的肯定是蕭旻,但也可能是蕭凌,他在京城裏有太多仇人,一時不知道是誰在下黑手。

    可千萬別被他知道了。

    陸嘉彥冷笑一聲,又想起了餘秋。

    他到底還是有些失望的。餘秋同金戈一樣,都是陪伴他許久的小廝,甚至於在宮裏那幾年,他更信任餘秋一些。

    若不是後來餘秋管不住自己,被煙花女子迷了心竅,惹怒了老太君,也不會被逐離他的身邊。

    多年的主僕之情,他到底爲什麼要勾結外人來害他。

    陸嘉彥不解,心裏想着這事,第二日早上起來,就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婉玉捧了一缸睡蓮進來,滿臉歡喜道:“爺您瞧,這是我們在後山採的碗蓮,過段日子就能開花了呢。”

    她想着侯爺每日在屋裏躺着,興許會感到煩悶,便想方設法地哄他開心。

    陸嘉彥也確實很捧場,每一次她帶什麼東西進來,他總是會誇一句好。

    只是今日他看起來有些迷茫,雖然對她笑了笑,但薄脣抿的筆直。

    婉玉不由問道:“爺,您是有什麼煩心事麼?”

    陸嘉彥猶豫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說。

    說了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呢?堂堂寧遠侯,卻屢遭身邊信任之人背叛,說出去誰都會覺得他蠢吧。

    只是陸嘉彥真的想不明白。

    他低聲開口:“你說,有的人你對他們很好,他們爲何還會背叛你呢?”

    前世的蕭旻兄妹倆,蘇瑤,還有這一世的餘秋,他自認對他們每一個人都很信任,爲何最後都要背叛他?

    是他對他們還不夠好嗎?

    婉玉想了想說:“爺有沒有想過,或許您以爲的好,並非他們想要的呢?”

    她拿手中的碗蓮來打比方,“就像這碗蓮,若是栽花,都怕花朵被烈日灼傷,因此會把它移入房中陰涼處,可這碗蓮卻非得長久的日曬纔會開花。你給的不是別人想要的,別人非但不會感激,而會心生怨贈。”

    這段時日的相處,她早就看出來,小侯爺脾氣差,但心地其實很好,十分重情義。

    這樣的人往往也容易被人傷害。

    她雖不知他爲了什麼沮喪,但還是柔聲安撫道:“但也不盡是您的錯,人到底與草木不同,貪心不足的人,無論您給予什麼,仍會嫌棄您給的太少。”

    陸嘉彥沉默不語。

    他盯着婉玉手裏捧着的那個小陶缸,裏面飄着兩株巴掌大的碗蓮,還未開花,只結了小小的花苞,葉子有些捲曲,帶着野性的美。

    他忽然懂了。

    他自以爲對他們都很好,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們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蕭旻和柔嘉想要權勢,所以他付出再多真情也沒用,在他們眼裏,他只是用來上位的工具。

    蘇瑤想要的是來自夫君的疼愛,但他不善言辭,不夠溫柔,所以不管給她買再多的首飾,她也覺得他不好。

    重生以來,他一直怨恨他們背叛自己,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這個原因。

    陸嘉彥心裏極爲複雜,活了兩輩子,他竟還沒有婉玉一個小姑娘看得清楚。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問道:“那你呢,你會背叛我嗎?”

    才說出口他就想抽自己了,問的什麼話!她怎麼會是那種人!

    婉玉愣了片刻,莞爾一笑,“我最想要的,爺已經給我了。所以永遠不會有背叛您的那一天。”

    她最想要的就是自由,而他已經給了。

    陸嘉彥擡起頭,直直迎上她明媚粲然的目光。

    女子柳葉似的眼眸裏,似乎藏着一片深水靜流的星河,陸嘉彥慌亂地低下頭,不敢再與她對視。

    他悄悄紅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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