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沒有怎麼樣?”龍氏上前盯着兒子兒媳一番打量,見沒有受傷,將他們護在身後。

    “於老八,我是不是給你臉了!”龍氏指着於老八破口大罵:“我兒媳在這擺攤算命,礙你事了?你是不是以爲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

    於老八看了眼龍氏,想到當年她帶着小傻子來魚龍巷,自己受人指使來找她麻煩,而她拿菜刀追了自己三天三夜誓要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樣子,熄了火。

    混混也怕不要命的。

    魚龍巷狹窄,一點小事,大家都湊過來看熱鬧,漸漸的圍了不少的人。

    “可是她說我秀兒要沒命,晦氣!”於老八嫌晦氣道。

    “怎麼?人活着誰還不死了!別說你家秀兒,你我,這整個魚龍巷的人誰還沒有那麼一天!我兒媳她沒說錯!”龍氏輕蔑的說道。

    “可她說我秀兒很快就沒命。”於老八說不過這個龍氏,指着溫南星:“你說,我秀兒什麼時候……”

    “明天就沒命。”溫南星淡然說道。

    衆人鬨堂大笑,要麼說小傻子娶個鐵憨憨。

    “你聽聽!你聽聽!”於老八牙根咬的咯咯作響。

    龍氏回頭拉起韓星移就走,對着溫南星瞪了一眼:“還不快跟上,回家給我乖乖學刺繡。”

    當天夜裏,龍氏看着笨拙的刺着繡的兒媳,語重心長的說道:“在這魚龍巷,人命如草芥,死人天天有,你何必如此固執。”

    “可是我看到了,出於道心理應提醒。”溫南星溫和的堅持。

    況且於金秀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明天她的災禍,其實從一定角度來看,是替自己擋的災。前世明日是她溫南星的死日,這世她不再搭理白良秋,讓於金秀出了頭,那死的就是於金秀。

    “你那什麼道心不道心的我不懂,總之這人的生死自有定數,你莫要做無用功,還連累我們家。”龍氏沉聲道。

    雖然這麼說,龍氏第二日沒有去劉娘子家,而是留在了家中,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有些心神不寧。

    天還矇矇亮的時候,一頂小轎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魚龍巷,一身粉色新衣的於金秀告別了於老八,邁上了轎子,小轎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魚龍巷。

    與此同時,魚龍巷的三教九流們,都興奮的擠在巷口的茶肆裏,就等着瞧瞧小傻子的憨憨妻昨兒說的,是不是空口大話。

    一天好似就這樣平穩無波的渡過了,正當大夥意興闌珊的拍拍屁股散了的時候,巷子裏來了個短衣打扮的小廝,小廝跑到了於老八家,不一時,於老八神色匆匆的跟着小廝出了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直到日頭掛到西山頭,魚龍巷口來了頂華麗的馬車。

    馬車穩穩停下,先看到一個鵝黃色繡鵲上眉梢的繡花鞋尖尖,然後一個身穿淡雅花色綢緞襦裙的小姐踩着人凳下來。

    她尖尖的下巴,素着一張小臉兒,可那一雙眼睛裏似乎總閃爍着詭譎的光芒,看的人毛骨悚人。她對着茶肆的一衆人,抿嘴一笑:“勞駕,魚龍巷裏可有個叫溫南星的,我要找她。”

    再看馬車門簾上,赫然繡了個“趙”字。

    四大家族之一的趙家,掌管青石鎮的漕運和碼頭。這位莫不就是,那位趙娉歡趙小姐!

    再看後面耷拉着腦袋,跟着的正是於老八!

    於老八身邊是於金秀,她直愣愣的站在那裏,見了鄉親也不打招呼,跟個木頭似的。不僅她像木頭,於老八更是臉色比鬼還難看。

    奇了怪!

    有人站起來,給趙小姐帶路。

    龍氏警惕的看了眼來人,趙娉歡笑着對着見了個禮:“溫南星可在?”

    溫南星:“趙小姐。”

    趙娉歡,別來無恙,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殊不知就是個瘋子殺人魔。

    趙娉歡上下打量了一眼溫南星,眼神閃過一絲鋒芒,突然捂着嘴巴咯咯咯笑了起來:“就是你給秀姨娘算命,說她今日會死的?”

    溫南星看着她不語,趙娉歡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隨着於金秀懶懶的開口道:“過來,讓溫半仙瞧瞧,也讓大夥兒瞧瞧,人這不好好兒的麼。”

    衆人堵在門口眼睜睜的瞧着於金秀走到了趙小姐身邊,看來於老八砸攤兒砸對了。

    “趙小姐既然得了於金秀的屍體做蠱人,那便勞煩將她的魂魄放還吧。”溫南星緩緩開口。

    “什麼!蠱人!於金秀是蠱人……她已經死了?”門口亂哄哄的一片。

    再看於金秀,別看她站着好好的,也睜着眼,可細看之下,肌膚之下竟然有黑色蟲子在一拱一拱的,彷彿隨時會衝破皮膚鑽出來,樣子十分的噁心。

    衆人目光齊齊驚恐看向這位素雅甜美的趙小姐,趙娉歡就喜歡別人這種眼神,覺得有趣極了,笑盈盈的掃了衆人一眼,掃到誰,誰渾身起寒顫,瘮人。

    “被你看出來了呢!”

    “怎麼辦?”她的目光定在溫南星的身上,慢條斯理的說。

    “爲了製作這具蠱人,從今兒一大早就下手,那些蠱蟲整整用了一缸,人喊了好半天,才成功啊。”趙娉歡託着腮,轉頭對於金秀:“來,叫一個,大夥兒聽聽。”

    “汪汪汪!”於金秀目光呆滯,一開口,竟然是犬吠。

    衆人瑟瑟發抖,有不少人當場嘔吐起來,於老八更是面如金紙。

    溫南星默然不語,看着趙娉歡。她這次更狠,是將活人生生做成蠱人的。

    趙娉歡:“你不害怕?原本那一缸,可是爲你留的。”

    “我爲何害怕,多行不義的人又不是我。”溫南星淡然道。

    趙娉歡又是一陣花枝亂顫的笑,好半晌她捂着肚子站了起來,嘆息一聲:“多行不義就會死嗎,好想試試看啊……”

    說着,她又彎起白皙的冰涼的食指,微微擡起溫南星的下巴,正要說話,一邊的韓星移臉色猛地一變,撲了上來,一巴掌將她扇開……

    衆人懵住……小傻子要完蛋了。龍氏心裏一陣緊張,她也曾是大家族出身,可還真沒見過這樣的變態。

    卻見趙娉歡頂着一個巴掌印緩緩的扭過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詭譎而豔麗。

    衆人又是一個哆嗦,怎麼感覺這位趙小姐比鬼怪還要可怕。

    “你再算算,你和你的傻子相公,今日有血光之災不?”趙娉歡細聲細氣的問向溫南星。

    “我二人,很可能會長命百歲。”算命之人通常算不透自己的命運,但是有滿身道德金光的小傻子在,有雙魚道印在,她相信,這一世,她無虞。

    溫南星並不怕趙娉歡,反而目光帶着憐憫。

    趙娉歡拿着手絹,沾了沾嘴角,看了溫南星好半晌。

    突然沒頭沒腦的說道:“這世間的人吶,跟畜生差不多,因爲他們臉上的慾望太明顯,可我從你眼睛裏卻看不分明,有意思……咱們改日見啊。”

    走了……

    “走了?”賣狗肉包子的花大娘率先開口:“我的個娘,嚇死人了!怎麼這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都像是陰間來的。”

    看着牽着於金秀的屍身緩緩離開的趙娉歡,所有人一聲不吭,又緩緩轉頭看向溫南星,誰也不敢再說一句攤子砸的好。

    衆人三三兩兩的離開,溫南星拿過韓星移的手,手掌被趙娉歡頭上尖銳的頭花刺破了皮,溫南星給他細細的上藥,韓星移緊抿雙脣,疼也不哭出來。

    龍氏看向杵在那裏的於老八,冷聲道:“你可以離開了。”

    於老八這會回了魂,走到溫南星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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