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祕殿珠林 >第26章 恢復秋獮
    乾隆六年正月,皇帝提出要恢復祖制家法,去熱河秋獮。

    二月,時任御史叢洞上書勸諫皇帝道:“因循先帝之爲,暫息木蘭行圍”。而皇帝卻以鍛鍊八旗子弟騎射之術、進行軍事訓練、與蒙古各部王公聯絡情誼、太后五十壽辰諸多要事爲由,堅持定於七月立秋後出發,並諭下:“所過州縣寬免額賦十之三永爲例。”

    “秋獮”,是皇帝在夏秋時節到木蘭圍場狩獵,這是自聖祖皇帝以來的祖制,他在位期間北狩熱河、木蘭秋獮共有四十八次,幾乎每年都進行,其目的在於訓練部署騎射、聯誼蒙古。這項盛大的活動,實際上是繼承了契丹、蒙古、女真等北方民族的傳統,以保持騎射的武風。

    皇帝早在十二歲的時候,就曾隨皇祖去木蘭行圍,在參加避暑山莊會舉辦的閱射活動時,連中五箭,深受皇祖父誇獎,並獲賜了黃馬褂。但到先皇繼位,就停止進行北狩和秋獮了。

    此次皇帝再次開啓木蘭秋獮並非是心血來潮,除了標榜自己處處要向聖祖看齊之外,訓練武備、保持滿洲“國語騎射”的傳統也是重要原因。

    隨行的包括宗室人員、軍機大臣、重要詞臣、各類侍衛兵丁,皇帝會繼續在秋獮的旅途中處理朝政。

    壽康宮也因太后隨巡而開始了周密的準備工作,這是第一次太后隨皇帝的長途旅程,前後有六十餘天,但凡有關太后起居,事無鉅細都需要提前預備妥帖。

    自出了正月,宮裏各項準備工作就陸續開始了,直到七月二十五日皇帝虔告奉先殿,行祭天奉祖儀式之後,第二日戎裝騎馬、鹵簿引駕啓程,這次秋獮纔算順利如期開始了。

    這是本朝恢復的第一次秋獮,隨行隊伍異常浩大。

    除了宗室和重要官員,皇帝的養心殿、太后的壽康宮、皇后的長春宮和坤寧宮,除了留下兩名值守人員,所有人等幾乎傾巢而出,還另有各宮妃嬪及隨從人員,出行車馬達到六百餘輛。

    安勤是個愛旅行的人,從前每年是必須進行長途旅行的,旅行對她而言就如是給生命充電。這次如果能長時間的出宮旅行對安勤而言,是無論如何不能錯過的!

    正如她對太后所說的:“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想想遼闊的大草原,她做什麼都願意。最後,她被安排在茶房,協助爲太后淘洗水果、辦造茶湯。

    按照安勤的判斷,應該不過就是洗洗水果、洗洗杯子、送個點心這樣的活,還是有專門的師傅負責泡茶、做乳餅的。

    而蜜棗則是自願值守,她可不願意長途跋涉的外出幹活,只要等主子們都出去了,她們在宮裏可就自在逍遙了。

    乾隆六年七月二十六日,隊伍浩浩蕩蕩出了城,開始了第一次巡幸避暑山莊和木蘭秋獮之行。出發第二日,皇帝頒佈了減免所過州縣額賦的諭旨,即是應徵數的十分之三。

    從京城出發後,途徑懷柔縣、密雲縣,預計途中需要四天,於三十日到達古北口。

    皇家出行往往不會一直趕路,在四天時間裏分別會在密雲、羊山、羅家橋等七處行宮駐蹕。車馬走的御道是康熙年間就已經修建的,被稱爲“北巡御道”,沿途許多地方都修建了尖營和行宮,提供了沿途休整和住宿的便利。

    未料到天氣卻差強人意,雖已立秋,仍是悶熱多雨,路途泥濘。隊伍龐大,車馬行進得艱難而緩慢,所有人出行時的愉悅之情,都被一路上糟糕的天氣給毀了,大家都只想儘快到達行圍的第一站北古口。

    唯獨太后心情尚佳,毫無埋怨與不滿,旅途中,皇后一直在車內悉心陪伴照料。

    一日行至無聊之時,太后便召來安勤入車,要她讀一讀隨行帶來的經書和全唐詩。

    剛讀完一篇詩文,聽得雨聲又起。安勤便隨手撩開了簾子,只見車窗旁隔得很近,有一位身着黃馬褂、頭戴單眼花翎紅頂帽,騎着馬的隨行大臣。

    他以爲是太后有事需吩咐,便立刻轉頭靠近:原來是個宮女,白玉盤似的臉盤,正抿着嘴,一雙黑亮的眼直直的盯着他,眼角還似笑非笑的向上微微挑起,然後簾子馬上又被放下了。

    只需一眼,安勤就認出他來了!他就是之前在新春茶宴上作“膽短”詩的大臣,長得與阿浩有七分相似,她自然記得。

    皇后見安勤放下簾子抿嘴一笑,便說道:“此人是一等公訥親,在先帝末年就已入軍機處,才思敏捷、辦事幹練。皇上即位後,任命他爲鑲白旗滿洲都統、領侍衛內大臣,年紀輕輕、方過而立,已得正三品,權傾朝野,也是深得太后娘娘喜歡的。”

    “是呀,年輕有爲,也是老身的孃家人,這一路是多煩他護衛了,”太后點頭附和。

    安勤暗自想了一下,訥親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歷史上關於他的記載,自己並不太記得,或許是曾經對清代歷史知曉得太少。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時斷時續,安勤捧着詩集說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如今日勤兒就專門讀一讀含有雨字的詩句吧?這樣賞雨、聽詩才更有意思呢!”

    “哈哈哈,好,就依你。”太后撫掌而笑,輕鬆的斜斜靠在了身邊的黃妝緞面褥子上。

    “那勤兒先讀一首李白的詩吧,《訪戴天山道士不遇》: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峯。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皇后聽完後輕輕頷首道:“這詩中的世外桃源,桃花、野鹿、竹林、飛泉,直叫人心馳神往呀!”

    “真是美呀!那就且讓皇上給咱們建一處世外桃源來!”太后逗樂的說道。

    訥親騎馬跟在車旁,能聽到車內朗朗讀詩聲。他猜想應是剛纔那個小宮女,她竟能斷字讀詩?那聲音爽朗而不甜糯,字正腔圓。

    一首不遇,竟也被她讀出了幾分的灑脫之感。

    訥親索性拉住馬再靠車近些,接下來她讀的是白居易的《長相思汴水流》。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深畫眉,淺畫眉,蟬鬢鬅鬙雲滿衣,陽臺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瀟瀟郎不歸,空房獨守時。”

    情深不壽,自古世間多少男女都在愛別離苦中沉淪,他不禁也隨之心生愁緒。

    這一路,訥親就隨着多愁善感的詩歌辭賦在雨中前行,彷彿這愁人的雨幕中已充滿詩意,雨和泥都不再是煩惱之事,而他只想伴着這聲音一直走下去。

    無奈剛到達常山峪行宮,車馬剛一停住,那灰藍色的身影就一溜煙的跑下了車,消失在了茫茫車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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