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對上他那雙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時，瑾太妃不由轉過頭去。
“你在說什麼，本宮聽不懂。”
語氣明顯弱了許多。
沈鶴行沒有再繼續戳穿。
嬌嬌在，小靜安也在。
有些話，並不適合孩子聽，但他知道，瑾太妃心裏明白。
——大周早年曾融匯過異族一脈，遊牧時期，從來都有兄長死後，弟弟娶嫂嫂，並幫襯着照顧孩子的傳統。
雖然這些年來，文明傳承，以中原文化爲主，但若是這樣的情況出現，世人也能接受。
當初先帝死後，瑾太妃妙齡守寡，便曾多次明裏暗裏暗示沈鶴行，表示願意下嫁給他。
因爲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所以沈鶴行也無從拒絕，只能從冷漠疏離，來和瑾太妃之間擺脫關係。
他本以爲瑾太妃能懂，可卻沒想到，瑾太妃在一次宮宴之後，甚至不惜用不入流的手段，企圖逼他就範。
那一次，沈鶴行靠着殘存的意志，及時逃脫。
但也從那之後，和瑾太妃撕破了臉。
後來，沈鶴行多次明確表示拒絕，但瑾太妃鍥而不捨。
此次瑾太妃從不信任嬌嬌，討厭嬌嬌，到希望小靜安王留在王府，甚至說什麼和嬌嬌做朋友。
如此明顯的轉變，真當他看不出來嗎？
沈鶴行對此嗤之以鼻。
甚至厭惡至極。
——無非是覺得小靜安王依戀他，想要利用兒子罷了。
想到這裏，沈鶴行嗤笑一聲。
“太妃娘娘別的什麼都不需要懂，你只需要明白一點——王府不歡迎無謂的人。”
“你……！”
瑾太妃咬牙，但望着沈鶴行這硬石頭一把，油鹽不進的樣子，最終還是恨恨甩袖。
她轉頭拉着小靜安王。
“靜安，我們走！”
小靜安王卻再次掙脫，跑到阮嬌嬌面前，巴巴的望着她，輕輕拽着她的手腕，撒嬌似的晃動。
然而阮嬌嬌卻搖搖頭，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王爺，我不能留下你哦！”
小靜安王眼神變了變，手上的動作也停止晃動，彷彿在徵詢，爲什麼？
“因爲沈鶴行會不喜歡，不開心哦！我想要他開心，所以我都聽他的。”
小靜安王的眼神冷了下來。
從來沒有人能抵抗的住他的撒嬌和祈求。
他本以爲，只要他服軟，女孩子就會和前面一樣心軟，然後求着沈鶴行，將他留下來。
可是沒有。
她沒有。
不僅沒有，還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
熱情又冷漠。
善良又無情。
小靜安王覺得自己好像看透了她，卻又好像一點都不瞭解她。
不能再這樣糾纏下去了。
這條路行不通，得換個法子。
小靜安王緩緩鬆開阮嬌嬌的手，搖着頭，一步一步的後退。
最後一轉身，逃也似的爬上了來時坐的馬車，像一道帶着脾氣的風一般，消失在阮嬌嬌的視線裏。
瑾太妃搞不明白自家兒子今日怎麼會這麼彆扭，情緒一陣又一陣。
但不管怎樣，他願意回宮，終歸是好的。
瑾太妃帶着小靜安王離開了。
阮嬌嬌目送馬車離去，然後讓碧容去傳下一個看診的病人。
“沈鶴行，你眼睛好漂亮哦！好像會說話耶！”
阮嬌嬌有些驚喜。
不知道爲什麼，阮嬌嬌覺得這些日子以來，沈鶴行變得越來越好看了。
猶記得當初她剛見到沈鶴行的時候，他瘦得跟猴兒似的，醜巴巴的。
現在卻越來越賞心悅目。
阮嬌嬌甚至覺得，如果沒有事的時候，自己能盯着沈鶴行這一張臉看整整一天都不帶困的。
沈鶴行脣角揚起。
他擡起手，幫阮嬌嬌摘掉頭頂髮絲上粘到的柳絮，聲音裏都帶着笑。
“那嬌嬌說說，我的眼睛在說什麼話。”
阮嬌嬌歪歪腦袋，雙手背在身後，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思索一番，然後望着沈鶴行。
“我猜……我猜你是高興我剛纔站在你這邊，沒有把小王爺留下來！對不對？”
沈鶴行聞言笑出聲，他伸出手，輕輕颳了一下阮嬌嬌俏皮的小鼻子。
“嬌嬌真聰明。”
沈鶴行的確是在高興這一點。
在醫者的善良和他當中，嬌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他。
哪怕這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可品性良善的嬌嬌，依舊將他這個人放在了第一位。
這是沈鶴行從未有過的體驗。
幸福的感覺從心底滋生，然後開始向周身的每一處蔓延。
沈鶴行覺得自己彷彿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輕飄飄，軟綿綿。
像是做夢一般。
“因爲沈鶴行你一直在護着我呀！那個瑾太妃欺負我，你願意保護我，幫我欺負回去，那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也都要站在你這邊，一直一直站在你這邊！”
阮嬌嬌可愛的娃娃臉滿是認真，她拍拍胸脯，保證。
“沈鶴行，現在是你保護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以後終有一天，我也會強大起來，像你保護我一樣保護你的！”
沈鶴行心底的冰冷，好似在一點一點被融化。
“我相信你，嬌嬌。”
他輕輕拍了拍阮嬌嬌的腦袋，“我等着那一天。”
-
宮中。
瑾太妃帶着小靜安王歸來，引起了很大的騷動。
小皇帝一下朝，就急急往瑾太妃的宮裏趕來。
“太妃娘娘，您和靜安回來啦？！”
小皇帝生母早逝，是被瑾太妃帶大的。
兄弟兩人從小也是一起生活，關係甚篤。
“靜安，快來讓皇兄瞧瞧，你好像又瘦了，這些日子在外頭可是過得不好？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小皇帝對這個不會說話的弟弟很是關懷。
小靜安王自是不會說什麼，只會眨着眼，一如既往的沉默。
但瑾太妃就不一樣了。
在聽到小皇帝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冷嗤一聲，靠坐在軟榻上，面色黑沉。
“這一路上，倒是不曾受什麼白眼和委屈，反倒今日回來，去攝政王府看了一趟病，不僅受了委屈和白眼，還差點被攝政王給趕了出來！”
瑾太妃本是吐槽和告狀，哪裏能想到，小皇帝聽到這話，卻忽然眼睛一亮，高興又激動。
“太妃，您和靜安去攝政王府看病了？是去找嬌嬌嗎？！”
【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