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以晴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慘白起來,她不要這個結局,她恨恨地盯着桑栩:“你當真要曝光我?”

    桑栩早就思量過了,她並不想曝光桑以晴。

    一則她是桑家人,雖然她和老爸對桑以晴無感,但在爺爺眼裏,桑以晴是他的親侄女,是有血緣關係的人。

    爺爺常說:親兄弟在家裏打得死去活來,但一旦有外人入侵,又會捻成一股繩,這就是血緣。

    桑栩不想讓爺爺傷心,而且,桑以晴這種行爲會影響桑家的風評,桑家沒分家,桑以晴是她的家人,桑以晴出事,肯定會影響桑氏集團的股價。

    說曝光她,不過是逼迫她承認錯誤。

    現在,聽桑以晴這樣說話,桑栩知道桑以晴動搖了。

    於是,淡淡一笑:“也不一定,那得看堂姐的態度。”

    桑以晴是個聰明人,一聽有機會,便暗暗鬆了口氣,問道:“堂妹,你想要什麼態度?”

    這下,連堂妹都叫上了,算是把親情牌也打出來了。

    “堂姐,你知道的,那些貓是我養的,你那樣做,真地很傷我的心。我只想要堂姐一個道歉和一個保證。”

    桑以晴雖然不甘,但眼下,服軟、打感情牌是她最佳的選擇,她立即見乖就賣,說道:“我可以向你道歉,我是一時糊塗,藥死了那些貓,至於後來那隻被我弄殘的小貓,我表示很遺憾,我當時鬼迷了心竅,纔會做出那樣的錯事來。”

    她倒是說起話來連草稿都不用打,順口就把歉道了,讓桑栩一愣一愣的,這位堂姑還真是人才,能屈能伸啊,她倒是小看她了。

    桑栩默了默,才慢慢說道:“我希望堂姐保證以後不再做這樣的事。”

    說完,他帶着一羣小混混跑了。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遠去後,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桑栩躲在拐角裏,遠遠地看着他。

    賀燼還趴在地上,半張臉埋在泥裏,滿臉鮮血,模糊了五官,白襯衫上也全是泥污。

    桑栩想走過去幫他,無奈上世賀燼留給她的威攝太大了,加上眼前的場景如此血腥,還因爲他捱打的原因竟是老爸那個坑貨害他沒能及時拿到錢......

    她的兩條腿不聽使喚地哆嗦着,好半天才移出了一兩步,然後,扶着拐角處的牆不敢動了。

    賀燼慢慢地擡頭看向剛纔聲音傳來的地方,他的雙眼被血模糊,然後看到拐角處移出來的她。她的身影在眼中是淡紅色,像是被刷了層血漿似的。

    雖然看不清人,但她的身形卻鉻進了他的眼中,修長筆直的大長腿,以及她怯生生站在那裏,嘴脣咬着手指,如同一隻受驚的麋鹿的模樣。

    儘管賀燼沒看清楚,但記憶裏有過的唯一的完美身形還是讓他判斷出她是誰。

    呵,他的臉上浮起一絲譏諷。

    挨頓打都能被死對頭的妹妹瞧見!

    丟人!

    兩人相隔至少二十米,一站一趴,周圍安靜如雞。

    偶爾,牆角里還有蟋蟀的啾啾聲,將小巷襯托得更加寂靜。

    然後,賀燼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地上,望着星空。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看過天空了,自從父親死後,他就再沒有這樣的空閒。

    他看天空,桑栩看他。

    今晚的天很藍,一輪半圓皎月掛在天空,暈開淡淡的光芒,稀稀落落的星辰四散開,寂寞而冷清。

    又過了一會兒,疼痛感稍減,賀燼翻身起來。

    他起得很慢,一手扶着牆,一手撐着地面,接着再撐到膝蓋上,一點點將自己的身體支起。

    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眼牆角驚駭的女孩,勾起了脣角,一臉諷刺。

    桑栩本來見他站起來後,鬆了口氣。但卻突然對上他的笑容,瞬間,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想想,一個滿臉鮮血的人對你笑,你會是什麼感覺?

    此時的桑栩剛放下去的驚駭,頓時又像拉響警報似的警覺起來,那感覺宛如面對亡命之徒.......

    腦海裏關於二十年後賀燼的那些不好的傳聞像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二十二歲,賀燼和同事發生衝突,將同事打成重傷,差點致命,入獄服刑兩年。

    二十五歲,賀燼創業,與人發生衝突,砍斷對方一隻手臂,不過,那一次,對方拆訴,事情不了了之。

    三十五歲,事業有成的賀燼絞滅了汐城大佬葉琛一族,將葉琛名下所有的企業囊入賀氏名下,還把葉琛一家及幾位堂親十餘人全都送進了監獄,至於葉琛本人和他的兩個親哥哥,被判了斬立決......

    從此,賀燼行事狠辣的名聲在外,黑白兩道,莫不談虎色變。

    琛哥?葉琛!

    忽然想到剛纔小混混們口中的琛哥可能就是葉琛,桑栩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原來得罪了賀大佬是那樣的下場,滿門死絕的那種!

    桑栩哆嗦着,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會不會殺了她?

    看到女孩嚇成那樣,賀燼臉上的嘲意更盛。

    他沒再理她,轉身走了。

    按理,知道他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桑栩應該能滾多遠就滾多遠,可一想到老爸的結局,她還是剋制着顫抖的雙腿跟了上去。

    出了巷道,右手邊是一家醫院,本以爲賀燼會轉右去醫院,誰知他卻走了左手方,左手方往北,桑栩上世的資料裏記載,賀燼家住在北邊的貧民窟,至於叫什麼名,她忘了。

    本來,知道他是回家,她應該打道回府的,但不知爲何,她還是跟了上去。

    經過府南河的時候,桑栩覺得風有點大,她抱了抱自己,繼續隱匿行蹤,暗中跟隨。

    賀燼沿府南河一直走,眼看就要走過河岸,突然,他停了下來,直接翻過護欄,爬到了狹窄的河堤上。

    這一帶是府河的上游,有一定的落差,加上上方攔截成了一個發電站,此處水流湍急,十分危險。

    看到這一幕,桑栩頓時瞪大了眼睛,大佬這是要幹嘛?

    還沒等她想明白,便見他站在堤岸上,蹬掉了的鞋。

    不會吧?這是要跳河啊?

    桑栩腦海裏閃過好不好的念頭:難道是欠錢太多,還不上,想自殺?

    這麼一想,桑栩便什麼都顧不得了,人命關天啊。

    她從黑暗的角落裏跑了出來,奔向護欄,大聲喊道:“喂,快下來,危險!”

    聽到聲音,賀燼側過頭來,看着是她,那雙狹長的鳳眸微不由地微挑了下。

    然後,他聽到女孩苦口婆心地勸道:“不就是欠錢嗎?沒什麼過不去的。”

    “你的人生還長,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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