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什麼變故,王二狗沒聽他說。

    他記得,他第一次去賀燼家喫飯,是賀叔叔做的飯。

    他當時就很好奇,在他們這兒,都是女人做飯。

    賀燼卻說,爲什麼非要女人做飯?女人沒出嫁前也是別人家的心肝寶貝,爲什麼到了你家就得伺候人?

    王二狗一聽,很有道理,回家就把這話給他爸說了。

    結果,他爸打了他一頓。

    還說他想煽動他媽不給他做飯。

    王二狗記得很清楚他爸當時怎麼說的。

    “你要敢把這事給你媽說,老子敢說餓肚子的是你。老子會下館子,你媽也會下館子。”

    經他爸一提醒,王二狗沒敢把賀燼家是爸爸做飯的事告訴他媽。

    哎,他太自私了。

    賀燼說得對,當一個人被矇蔽時,就會覺得自己是對的。

    比如,他媽。

    既然汐城家家都是女人做飯,他媽就覺得自己做飯沒錯。卻不知賀燼家裏,爸爸做飯是常態。

    後來的後來,王二狗又聽說,賀燼的媽媽會彈鋼琴,他爸爸不捨得她那雙手做飯。再到後來,因爲一些變故,賀燼媽媽的身體變差了,賀爸爸就更不讓她做飯了。

    王二狗很羨慕賀燼有那樣的爸媽,他還把賀燼家的事給同桌安寧說了,安寧也超級羨慕賀燼,因爲,她也有個渣爸。

    後來,王二狗和安寧就成了賀燼的小跟班,三個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王二狗還和安寧討論過誰的爸爸最渣,結論是:賀燼的爸爸最好,安寧的爸爸最渣。

    王二狗的理由很充分。

    賀燼的爸爸愛兒子也愛老婆,是好爸爸。

    他的爸爸雖然不太愛他更不愛他媽,但他爸打人時至少會給個理由。

    而安寧的爸爸直接就是個渣渣,不愛她也不愛她媽。打人完全憑心情。喝醉了打,心情不好也打。

    評選出最佳爸爸和最渣爸爸的王二狗以爲他們的日子會這樣一直快樂地過下去,雖然爸媽不夠好,但他有兩個頂好的夥伴。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爸媽死在了工廠的瓦斯爆炸中的噩耗,才驀然發現,哪怕他的爸媽沒那麼好,對他卻那麼重要。他成了孤兒,他唯一的叔叔霸佔了他爸媽的房子,又把他送到了他自己的住處——西榮衚衕。

    再後來,賀燼的爸爸出車禍死了,賀燼也搬到了西榮衚衕。

    再再後來,學校裏傳出安寧的謠言,說安寧勾引了班主任徐常格,害得徐常格被學校勒令停課,調到了後勤處。

    那時,安寧才十二歲。

    這種事情,王二狗不可能去找安寧求證。

    但他堅信安寧不是那樣的人,那些人在造謠,他們嫉妒安寧,因爲安寧比他們好看,成績也比他們好。

    筒子樓的男孩女孩在男女這事上早熟,歸結於房間太不隔音,但他們卻也知道,那個年代,女孩子的名聲有多重要。

    雖然王二狗成了孤兒,親叔叔還奪走了他家的房產,但王二狗覺得,自己的命運比安寧還是要稍稍好一點點。

    因爲,高一那年,安寧遇到了滅頂之災——她未婚而孕了。

    他爸要打死她,賀燼卻站出來,說孩子是他的,他會負責的。

    再後來,事情又不了了之。

    王二狗並不相信安寧的孩子是賀燼的,但賀燼不告訴他真相,他也沒法。

    ......

    而另一邊,桑栩和孫律師拿着萬奶奶給的地址,找到了萬爸爸家。

    這是一個剛修起來不久的小區,樓房還挺新,比起萬奶奶家的老舊房子來說,這裏的居住條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來開門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吊稍眉,三白眼,尖下巴,一副挺刻薄的長相和萬玲口中的描述一模一樣,看來,此人就是萬玲的後媽了。

    女人將門拉開一條縫,警惕地打量着桑栩和孫律師:“你們找誰?”

    桑栩:“萬能在這吧?”

    “是,找他做什麼?”女人狐疑地掃視着桑栩,眼神不善,像在看狐狸精似的,桑栩感覺自己被冒犯到。

    不過,這不是她該計較的時候,她是來解決事情的。於是,桑栩還是禮貌地把來意說了。

    女人聽完,頓時聲音變得尖利起來:“萬玲出事,關我們什麼事?她和她奶奶纔是一家人,走吧,你們找錯人了。”

    說着她就要關門,卻被桑栩一手撐住了門。

    “你幹什麼?”女人一臉惱怒。

    她使勁想把門關上,卻不料那門紋絲不動,她倒是詫異地盯了桑栩兩眼,明明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這力氣大得跟頭牛似的。

    孫律師掏出工作證,表情嚴肅:“女士,根據國家法律規定,萬能纔是萬玲的監護人,現在我們有事需要找萬玲的監護人。”

    吳月掃了眼工作證,面上有一掃而過的惶恐,但很快便有囂張起來:“都給你說了,萬能把那丫頭送給他媽了,你聽不懂嗎?”

    孫律師:“抱歉,根據我國法律規定,父母健在,父母纔是監護人。”

    “你們到底想咋樣?”

    孫律師:“我需要和萬能談。”

    “他不在。”

    女人剛說完,屋裏跑出來一個流着鼻涕的四歲多的小男孩,他看了眼桑栩和孫律師,然後吸了把鼻涕,回頭大聲喊:“爸爸,有人找你。”

    聽到這話,女人愣了愣,桑栩都差點笑了。

    女人一臉尷尬地低罵了聲:“死兔崽子!”

    然後又繼續否認:“他真地不在。”

    孫律師表情嚴肅:“女士,你丈夫私下收了徐常格的封口費,是違法的,要是被查出,是會坐牢的。”

    就在這時,裏屋裏出來一個穿着厚重睡衣的男人,蹙着眉。

    看到孫律師和桑栩後,他開口就問:“你們誰啊?”

    孫律師亮了下工作證:“X律所律師。”

    男人既沒看清也沒聽清孫律師說的什麼,但“律師”兩個字還是聽清楚了的。

    大概出於對“律師”的敬畏,他的態度變好了些,問道:“有事?”

    “是的。”孫律師三言兩語、言簡意賅地把事情一說,又說道:“我受萬奶奶的囑託前來提醒萬先生,怕萬先生受到矇蔽,到時,查出些什麼來,對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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