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最熱的日子莫過於大小暑,趁着這個期間阮穗穗決定同晏玄章一起去往極寒北境。這似乎是這一世阮穗穗頭一次主動喊晏玄章一起,他顯得有些小雀躍。

    臨走前,時崇雲神祕兮兮地來到了阮穗穗的面前,他將一個潔白的毛領遞給了阮穗穗。

    “這是師兄親手爲你做的禦寒物件,你可要寶貝着啊。”說罷又拍了拍晏玄章的肩膀,“男子漢大丈夫,一身正氣,你就抗點凍。”

    晏玄章點了點頭,對於時崇雲厚此薄彼的行爲也未放在心上。

    阮穗穗反倒是覺得有些不自在,一時之間竟覺得這毛領有些燙手。

    她決定轉移話題:“師兄,這毛領摸起來十分柔順,想來原料一定很貴,你是從何買的?”

    實在不行就下山的時候順手再給晏玄章買一個。

    “啊是時霄的毛。它不是吃了你的丹藥脫毛嚴重嘛,我看這些毛丟了也挺浪費的,所以就收集起來紮在一起了。”

    阮穗穗瞭然,她憨憨笑了一下,想到該如何打圓場了。

    “原來是這樣,那時霄就那麼大,也就夠扎一個。”

    然而時崇雲並不解阮穗穗的話,他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師妹你忘了時霄全形態可有好幾米高,它的毛並不少。只是師弟還需要多磨練磨鍊,我是故”

    阮穗穗趕緊往時崇雲的嘴裏塞下了一顆丹藥。頓時時崇雲的鼻息、口腔、喉嚨裏皆是濃郁的香菜味,他如鯁在喉,上下不得,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阮穗穗又趁機將一小袋的丹藥放在時崇雲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裏,鄭重地說道:“大師兄,這個丹藥我已經按時間給你配好了,你按照我配方上寫得去喫。你放心,這次我去極寒北境就是去採摘福祿草,以後你就不必再喫香菜了。”

    謝謝您嘞。

    時崇雲強扯着笑容,話沒說出半個字。

    直到兩人走到半山腰無人的地方,阮穗穗纔敢偷偷看晏玄章。

    雖然晏玄章不是害她劍骨受損的人,但總歸他還對宗門做了其他不可磨滅的毀壞,阮穗穗擔心晏玄章因此事會對大師兄生恨,連忙將毛領塞到晏玄章的懷裏。

    “你是我師弟,我理應照顧你,這個還是給你吧。”阮穗穗抿了抿嘴脣,說道。

    晏玄章搖了搖頭又將毛領遞回去,臉上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模樣。

    他想了想回答道:“師姐,極寒北境是無人區,我不怕冷,給我也浪費了。”

    阮穗穗細細琢磨了他的話,這才明白過來,晏玄章指的是自己可以化爲半形態的模樣。

    不過她還有一點比較好奇,問道:“那方纔你也知道這是時霄的毛做的了?”

    晏玄章十分誠懇地否認道:“不是。”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劍修通常來說,是很窮的。”

    這話的確沒毛病。

    極寒北境距離青林宗有着非常遠的距離,阮穗穗和晏玄章一路向東北方前進。偏偏兩個人一個築基期修爲還不夠格學御劍,一個金丹期一個勁想捱打忘了學,兩人純靠着雙腳走了約莫五天的功夫,連五分之一都沒走到。阮穗穗終於沒忍住買下了一輛馬車。

    “奢侈啊!”阮穗穗摸了摸自己爲數不多的小錢錢痛心疾首,她差點忘了自己只是個還未成功轉型醫修,目前還在老本行的窮苦劍修。

    “姑娘啊,你可別哭,弄潮了木板你還得賠錢。”臨走前,出售馬車的小販好心提醒道,“最近北境是出了什麼新鮮的大事嗎?一個兩個修士都要去那裏。”

    阮穗穗敏銳地抓到最後一句話,她趕緊喊住那個小販,問道:“除了我們,此次還有誰去了?”

    小販摸了摸腦袋,回憶了一下說道:“我記得最早是幾個月前天衍宗的那位靈龍族去了,後來他們宗門還有太玄宗的弟子也陸陸續續去了。”

    “聽說他們是去尋什麼勞子的寶劍。你說那極寒北境是什麼地方,許世家族是什麼人,這麼些年有的人也貪圖許世家族的寶物,但真正能拿到的寥寥無幾,無功而返都是好的,還有一些命喪機關的。”

    另一個小販神祕兮兮地說道:“據說是曾經那位靈龍族的大人留下來的,他交予許世家族的人鍛鍊,只可惜後來沒空拿。聽說那寶劍一般人拔不開劍鞘,只有被他認可的人才能拔得出來。”

    小販口子的靈龍族的大人還有那個他,恐怕指的是麥和裕。

    阮穗穗心中起了一絲憂慮,她小聲同晏玄章說道:“你說我們這次去會不會碰到其他宗門的人?”

    晏玄章安慰她:“穗穗師姐不必擔心,我們只是去尋草藥,不去許世家族的舊址,不會牽扯到我們的。”

    阮穗穗點了點頭,上車之後她忽而又撩起車簾,問了一句:“你說麥和裕的那個寶劍,是他自己的佩劍還是許世用他的身體打造的寶劍?”

    “師姐很好奇這件事?”晏玄章沒有回答,反問道。

    阮穗穗搖搖頭,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裏隱隱泛着酸楚。阮穗穗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是當作自己見不慣這種親人生離死別還備受折磨的事情。

    “大概是聽說了麥和裕和禾子倉這對父子倆,有些感傷吧。”

    晏玄章牽着繮繩的手一頓,又緊了緊。

    兩人趕了半個月的路,沿着一條不算寬敞,鮮有人煙的道路,抵達了北境。周圍十分蕭條,道路的中央也有一些雜草生長出來,無人清理。道路的左側有一個歪歪扭扭、缺了一塊的石碑,上面模糊地寫着“北境”二字。

    踏過石碑,阮穗穗和晏玄章忽感周圍的氣溫驟然下降了十幾度,連馬都忍不住抖了抖身軀,打了一個哆嗦。晏玄章連忙從包袱裏將事先準備的冬襖給阮穗穗披上。

    “這裏氣溫降得異常,空氣裏還夾雜着少許妖氣。”晏玄章警惕地環顧着四周,“看來北境與其他地方有很大的不同。”

    阮穗穗點了點頭,她拿出地圖,指着上面的玉明山說道:“大師兄的缺的那一味藥材叫南屋子,據說就長在玉明山裏,我們一直往東走就能看到玉明山。”

    正說着話,兩人就看到不遠處的大道邊有一處酒樓。酒樓看上去有很長的年頭了,粱木呈黑灰色的,還帶了些許溼氣。高高掛起的酒旗已經沾染了許多油煙,破爛不堪。

    “北境嚴寒,物資匱乏,原本居住在這裏的人都在許世覆滅之後陸陸續續搬離了北境。這酒樓興許是之前的居民建造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恐怕早就沒人了。”

    阮穗穗的話音剛落就看到有一個人影將酒樓的簾布撩了起來,然後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和晏玄章同時驚愕。

    這裏居然還有人居住麼?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馬車,他十分興奮地對着兩人招了招手,出聲吶喊道:“客官!酒樓內有熱菜暖氣,客官可要喫酒?”

    晏玄章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時辰也不早了。在酒樓裏總好過在外面過夜。

    然而馬兒似乎有些躁動,它掙扎着想要離開。

    晏玄章微微蹙眉,他猜測越往深處處,妖氣越濃,於是給整個馬車渡了一個隱形的防護罩,然後才驅趕着馬車加速來到了酒樓附近。

    店小二是個臉色灰白、身材矮小的人。他笑嘻嘻着鞠着手同晏玄章問道:“客官是喫酒還是住店?”

    晏玄章正要開口,卻驚恐地發現,這個人身上毫無活人的氣息。

    他的話鯁在喉嚨裏未出聲,只是一臉警惕地打量着那個店小二。

    “怎麼了?”

    阮穗穗方纔正在收拾馬車裏的行李,聽到外面沒有動靜不免有些奇怪。

    “無事。”晏玄章緩緩呼出一口氣,確認了眼前的店小二沒有半點害人的意思,轉而取出一個水囊遞給他,“煩請您給口茶水,我們急着趕路,就不歇息在此處了。”

    “哦……”店小二面露遺憾地接下水囊,轉而又展開笑容問道,“客官要喝什麼茶?我們這兒有的不多,大吉烏龍茶,玉明清茶管夠。”

    “清淡的即可。”晏玄章從懷裏掏出一些銅錢遞給店小二,“我不知你們這裏茶水價格如何,多退少補。”

    “嗐,客官說哪的話,我們開店的講究三點三不點,您都這麼說了,我們哪還收您的錢不是?您在此休息片刻,我打好了就給您送來。”店小二十分客氣地同晏玄章解釋道,說完又飛快地回到了酒樓裏。

    “活死人麼?”在車簾背後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阮穗穗,悄悄探出一個頭小聲問道。

    晏玄章點了點頭:“他對我們並無殺氣,看似只是行日常職責。但我恐酒樓裏有異,便沒有答應留宿。恐怕今晚要委屈穗穗師姐睡在馬車裏了。”

    阮穗穗搖了搖頭,她倒是不介意睡在馬車裏,只是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不是對於活死人的恐懼,而且心底裏陌然冒出來的感傷在逐漸擴大。

    她正要開口,又見那店小二端着水囊出來了。

    他卑恭敬上:“客官您的水。莫怪我多一句話,如今天色已晚,北境夜裏降溫幅度大,且天氣多異常。您若是留宿在外,恐多有不便。”

    “那我們便住下來吧。”阮穗穗將簾子撩起來同那店小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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