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聲音傳來的方向，他能粗略判斷出來，斷的，是自己的脖子。
而也只是來得及做出這麼一個判斷，人就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幾乎在公子將自己的手從男人脖子上拿下來的同一時間，人羣中隱藏的侍衛如同得到一個統一的命令，紛紛上前。
公子愜意悠閒的掏出一塊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絲毫沒有因爲一條人命而有什麼情緒變化。
侍衛們似乎已經有了許多處理類似事情的經驗，動作乾淨利落，尚且溫熱的屍體很快就消失在公子眼前。
至於那屍體是不是自己的前同事，這種問題並不重要。
領頭人一言不發，衝着公子拱手行禮，等待指示。
斜前方，刀光晃人，兇兇落在一塊痕跡斑駁的案板上。
公子的目光頗有興趣的落在那肉攤上，看着完整的骨架被拆解成一塊一塊的肉來賣，不知爲何，莫名覺得有些興奮。
“屍體帶回去，剁了喂狗。”
“屬下領命。”
一條人命就這樣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戛然而止，可週圍來來往往的人羣只是淡淡的看一眼被抗走的人，自覺將眼神移開，行走間繞開這邊一看就身份不低的男人。
彷彿，只是看到路上死掉了一條野狗。
這裏是京都，稍微有個一官半職的，就隨時都有可能沒命。
……
江湖中人比之普通人，大概是要更豁達隨性一些的，平日裏總是趁着休息，喝酒高歌。
在醫館和大帳幫忙的時候，也會在沒有事情的時候跟病人們講一些江湖趣事，病人們的情緒，有時也不會那麼的低迷。
“唉呀兄弟，你這傷口竟然跟多年前我見過的一個輕功高手身上的傷疤一模一樣！快快快，我給你講講……”
“小妹妹，你只要喝了這碗藥，叔……大哥哥就給你去搶李老闆家的荷花糕喫。”
“唉呀，姐，你放心吧，你家兒子肯定有出息，我去看了，根骨好着呢，等以後疫情過去了，直接整個拜師儀式，我當他師父！”
爽朗的笑聲此起彼伏，似乎還回蕩在空中耳旁，令人懷念。
只是，如今的大帳卻安靜了許多，大多數時間只剩下咳嗽和換藥時候的忍痛聲。
“大哥哥，你走了我也會乖乖吃藥的……”
角落裏的小女孩兒喃喃自語，蘇雲落實在覺得憋悶，便轉身離開了大帳。
今日的天氣有些憋悶，月色都被陰雲遮住。
怎麼隱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呢……
“林羽！林羽！”
這個時候林羽一般習慣在房頂上坐着偷懶，可蘇雲落叫了兩聲過後沒叫來林羽，倒是叫來了一個小小的糰子。
“孃親！”
小寶？
“怎麼了小寶？這麼晚了怎麼不去休息？”
蘇雲落將小包子抱進懷裏，低頭整理着蘇小寶臉上的專屬口罩。
自從上次小包子險些一個人面對一堆城中強盜之後，蘇雲落就儘量走到哪把小傢伙帶到哪。
蘇小寶將頭埋進蘇雲落的懷中，回答的聲音也是悶悶的。
“小寶睡、睡不着……”
“不知道爲什麼，他今天好像有些安不下心來，我就帶他出來找你了。”
小包子剛開口，蘇雲落的身後就又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喵～”
小黑貓看到了地方，就直接從男人肩膀跳了下來，鑽進了蘇小寶的懷裏。
一家三口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娘子，朱城的事情要是都結束了，你會跟我去安州嗎？”
難得空閒，封暝便主動開口。
“安州？安州有什麼好的？”
她記得，之前蘇大牛好像提過，安州是他的老家來着。
只不過如今他父母早就去世了，去安州實際上沒有什麼意義。
“我暫時還……不太想見你爹孃，我們可以緩一緩。”
免得這傢伙到了地方再發現自己沒有爹孃了，那可就麻煩了。
封暝的眉頭在面具之後輕輕挑起，似乎對蘇雲落的回答頗爲意外。
爹孃？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應該知道他爹孃早就不在了吧。
“娘子是不是不想跟着我？不去安州也行的，安州只有一些錢財，娘子可能也不喜歡。”
嗯？錢財？
蘇雲落聽了這話立刻來了精神，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只不過剛要開口細問，便傳來了驚呼聲。
“黑衣人！是黑衣人！”
“黑衣人又來殺人了！”
什麼！
夜空中，似曾相識的身影飛掠而過，隨之而來的是彎刀上閃爍的銀光。
不是吧……又來……
“小寶，快，去醫館的地窖，躲起來！”
在發現黑衣人來襲的第一時間，蘇雲落趕緊帶着蘇小寶朝着醫館跑去。
封暝緊跟上蘇雲落的腳步，卻在看到已經落地準備開始殺戮的黑衣人時的猶豫了幾分。
經過上次媚毒的發作，他能動用內力的範圍實在不多。
以輕功帶着蘇雲落飛掠就是最大的極限了，若是此時跟黑衣人打起來，只憑借身法招式硬抗，怕是會喫虧……
“蘇大牛！愣着幹什麼！快走！”
蘇雲落看到蘇大牛在自己身後發愣，當然着急，便又反身回去要拉着蘇大牛逃走。
大帳和其餘地方的百姓紛紛朝着幾個有地窖的房子跑去，只有蘇雲落一個人撥開人羣向反方向衝過去找蘇大牛。
女子纖瘦的身影在人羣中格外顯眼，封暝的目光從猶豫驚訝，逐漸化爲柔和，可下一刻，又涌上震驚焦急。
“蘇雲落！身後！”
情急之下，封暝甚至顧不得僞裝成蘇大牛。
蘇雲落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高舉彎刀的黑衣人！
體內內力調動不起來，無法隔空將人震飛，可那刀眼看着就要落下來了！
算了，栽了就栽了。
足尖輕點，男人飛身而起，蘇雲落還來不及回頭看就落入了一個熟悉而堅實的懷抱。
封暝將蘇雲落護在懷中，以後背擋住了彎刀。
與此同時，蘇雲落只覺得腰間鍼灸包被打開，幾根銀針落入男人手中。
可就在封暝準備好了硬抗一刀隨後以銀針反擊的時候，預想中的痛感卻並未襲來。
隨之響起的，是兵刃相接的聲音。
再之後，是刀劍入肉的動靜。
這是……
“尊……額，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