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商戊月末,長安漸涼,陰謀背後一片風平浪靜,唯獨不明真相之人期待着此次西巡。

    建陽皇帝此次西巡提早三旬,讓衆人措手不及。

    長春宮,坤德殿內。

    面容姣好的霍文君抱着季澤愉微笑道:“安怡這次陪父皇出門遊玩可要好好表現,一定要保護好哥哥和父皇。”

    “嗯,安怡記住了。”懵懂的小公主笑嘻嘻地點點頭。

    “安怡還會給母后帶禮物的。”季澤愉晃着一雙小腳,眨着雙眼說道。

    霍文君摸着季澤愉的小腦袋欣慰的說道:“安怡真乖,母后在宮裏等着安怡的禮物。”

    二人身後的貼身大宮女紅豆,看着天真爛漫的小公主,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面無表情中透着絲絲不忍。

    嘉慶十七年,孟冬亥月始,黃道吉日,建陽皇帝西巡,丞相杜幽銘留守監國。

    建陽皇帝於午門出,西巡部隊浩浩蕩蕩。

    長安城萬人空巷,百姓跪於街道兩旁。

    迎面而來的是先導儀衛:先是兩隊騎兵及六行步甲隊而成的清遊隊,緊隨其後的是兩排手持着十二面龍旗的士兵,隨後是朝廷官員乘坐的幾輛車開道,幾位王爺也在其中。

    接着走來的是引駕儀仗:一支龐大的鼓吹樂隊,以及由各種幡、幢、旌旗等組成的旗陣。

    至此纔是建陽皇帝乘坐的玉輅,前後兩側都有駕士和武將警戒。隨着便是後部鼓吹樂隊以及各種車隊。

    尾隨的是後衛部隊,由兩位將軍率領的左、右廂步甲隊以及騎兵和旗陣。

    部隊聲勢浩大,西行而去。

    徒留叩首的男女老少,癡迷的眼神中帶着畏懼,似是被這場景震懾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建陽皇帝西巡途經奉天——大齊第二繁華州郡。

    迎接聖駕之人,五里開外既下跪相迎。鄉紳、商賈等多方打探消息,揣摩聖意,挖空心思表現自己。

    是夜,笙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1】

    建陽皇帝於此處尋歡作樂,酒池肉林十五日後便向西部餘州出發。

    越往西行,環境愈發惡劣,路上枯草橫生,人煙稀少。十月末的天氣,朔風顯得空氣更加乾冷。

    建陽皇帝下令修整後,睿王季澤爍、安王季澤曦、靖王季澤霂及一衆官員向季宸走去。

    咻咻咻——風聲中夾雜着破空聲,數道箭矢朝向皇帝的玉輅。

    一時間,所有將士持兵器保護建陽皇帝,與來人打鬥。

    季澤霂也站在保護圈內,看着四周他的親兵護衛一個個死於賊人刀下。

    混戰中的睿王季澤爍看了一眼季澤霂後便轉身繼續投入戰鬥。

    建陽皇帝抱着季澤愉,面無表情地看向周圍的動靜,以及個別人的表現

    片刻後敵方便處於明顯弱勢,暗中撤退卻被士兵糾纏。

    卻不料在士兵乘勝追擊時,敵方又加入了一波人馬,護着第一波人離開。

    季澤霂在看到第二波來人時,眼神微暗,若有所思。

    戰畢,第一波刺客擒了三人,第二波刺客擒了十四人。但都服毒自盡,無一活口。

    兩撥不要命的打法,建陽皇帝也損失慘重。

    看着殘局,建陽皇帝放下懷中的安怡小公主冷冷道:“真是不枉此行!恐怕朕還不知道這麼多人想要朕的命。”

    繼而轉身對單膝跪地的將士怒道:“一羣廢物,一個活口都留不住。”

    又緩了緩道:“睿王救駕有功,全權調查此次刺殺事宜。”

    至此,衆人神色各異,唯有年幼的小公主季澤愉懵懂地看着面無表情的自家哥哥。

    此次西巡衆人也算皆達到了目的。

    沒了心情的建陽皇帝繼續啓程,在餘州僅待了三日便返程回京。

    回宮後便宣佈:“餘州百姓生活雖不若奉天,但尚有餘,李愛卿所言有誤,限餘州賦稅年關內交齊。”

    一錘定音,西巡一事至此終

    日暮,靖王府。

    季澤霂斜靠錦織軟榻上,微眯雙眼,一襲烏髮鋪散開來。落霞透過軒窗撒在身上,微微泛着暖光,讓這個姿態的季澤霂顯得幾分柔軟。

    季澤霂輕聲吩咐道:“損失的親兵護衛由暗閣頂替,剩下的親兵護衛便跟着本王。”

    言罷又舉起手中的信道:“你去把這封信寄出去。”

    季澤霂緩了一會又道:“此次是本王棋差一招。”

    王舉聞言面露憂色,語重心長道:“王爺去勸勸皇后娘娘吧。娘娘向着王爺情有可原,可此次着實”

    “本王明白。”季澤霂冷言打斷後擡起雙眸。

    “西部賦稅根源未解,終是會出問題的,去交代文娘小推一把。”

    “暗閣手中私下交易暫時放一放,也幫襯着些千機閣,但注意不要做得太明顯。”

    “他們尋不到證據,我們也不要送馬腳。”

    季澤霂絮絮叨叨吩咐完後看着面容複雜的王舉,終是嘆了口氣交代道:“計劃可以着手準備了,去安排吧。”

    不等王舉出聲便揮了揮手,獨留貼身小吏林嘉。

    一室無言。

    翌日,拂曉。

    靖王季澤霂帶着建陽皇帝御賜的親兵護衛出王府,喫喝玩樂,將長安城繞了個小半,無出格之舉。

    又一日,靖王季澤霂進宮拜見皇后霍文君。

    二人寒暄幾句後,季澤霂便放下手中茶盞問道:“母后此次何故如此衝動?”

    霍文君聞言嗔道:“煜兒本就不被皇上喜愛,此次西行天高路遠,條件惡劣,難道母后還不能派人保護煜兒了嗎?”

    不等季澤霂回道又接着補了一句:“煜兒今日可留下來陪母后用膳?”

    身後的大宮女紅豆也忙插道:“娘娘可是日日唸叨着王爺呢。”

    季澤霂微微搖頭嘆道:“今日就不了。母后也總得看看這朝中局勢,以後便不要這樣了。”

    “煜兒也這般對母后了嗎?皇位有什麼好,要你如此這般!”霍文君激動道。

    季澤霂嘆了口氣:“母后還是不明白。”

    霍文君聞言淚眼朦朧:“娘確實是不明白你們的彎彎繞繞,我只是想我的好煜兒能平安順遂,長命百歲。”說着雙手握住了季澤霂的手。

    “母后不也是身不由己嗎?這不是我們的錯。”季澤霂回握,並輕輕拍了拍道:“母后歇息着吧,其它的便不要管了,兒臣會安排好的。”

    言畢又抱了抱霍文君,便起身離開了。

    徒留霍文君癡癡地望着遠離的背影。

    大宮女紅豆見狀忙安慰道:“娘娘保重鳳體,殿下也是不得已,且殿下天生聰慧,定能逢凶化吉。”

    霍文君望着紅豆哀道:“是本宮拖累了煜兒,可你讓本宮如何能袖手旁觀。本宮倒是寧願他天資愚鈍,但憑自己心意,什麼都不必去理會,永遠去做他的快活小王爺。”

    京城,睿王府內。

    “王爺,我們未曾發現實際證據,還要向皇上如實稟報嗎?”王恩俊對着睿王李澤爍道。

    李澤爍聞言得意道:“父皇在意的難道是證據嗎?王叔,你當真以爲父皇沒看出來嗎?不然怎會讓本王調查此事,不過是借本王的手。”

    “西巡西巡,送誰歸西但憑父皇一句。”季澤爍嗤笑一聲。

    片刻後悠悠道:“父皇本就對霍文君沒有感情,只是懼憚她手裏的勢力罷了。”

    說着笑了笑:“這麼多年來,那個女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沒腦子,生怕我們不知道她兒子做了什麼。”

    又轉身對着王恩俊:“你以爲,她現在還有多少人手,千機閣早被她霍霍得差不多了。”

    “這次機會我們可不能輕易放過。我們手中可不止有大公公,接下來就有意思了。”

    長安城外,臨安,燕王府。

    “真是一出好戲呀,可惜了,本王沒能親眼瞧見。”男人立於景池旁望着水中金魚道。

    出聲之人容貌與季宸相似,不過溫柔的面部表情顯得平易近人,又讓二人不甚相同。出聲之人乃季宸兄長季鐸,大齊燕王。當年早早退出帝位之爭,才得以封地臨安,多年來偏安一隅。

    一旁的田福來細聲道:“王爺,近日與勤王書信往來頻繁,以皇上的性子,怕是會懷疑。”

    季鐸仍望着金魚,時不時灑下餌料,不甚在意道:“呵,無論通信與否,本王的這位好弟弟可都是在緊盯本王。手腳註意暫時別伸太遠,他也就不在意了。”

    田福來見狀又補了一句:“王爺,盯着我們的不止皇上一方。”

    季鐸聞言扭頭看向田福來:“哦?季澤爍反應過來了?”

    不等回答,便又轉回頭繼續道:“無妨,他只是護着自家弟弟罷了,目前還不敢與本王對立。一切照舊便好。”

    田福來看着男人無動於衷,不自覺地出聲道:“王爺,我們何不?”

    季鐸搖頭出聲打斷田福來:“不可,我們可以暗自煽風點火,但決不能做這臨門一腳的西北風。他建陽都能沉得住氣,本王也不急於這一時。”

    季鐸頓了頓問道:“對了,今歲賀禮現在如何了?”

    田福來回道:“一切安排妥當。”

    季鐸聞言微笑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

    言畢,季鐸將手中餌料盡數灑向池中,看着景池中羣魚一哄而上,不禁笑出聲來:“搶吧,搶到了才能活下去。”

    長安城內,衆人同城異夢。長安城外,異夢已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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