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談·教父的葬禮

    久違地穿上一身警服的時候,降谷零其實還是有些恍惚的。

    自從六七年前選擇加入日本公安,爲了日本的事業而奮鬥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埋名於黑暗,終此一生也見不得光亮的準備。

    他換了名字,改了履歷,從有着光明前途的英勇警察變成了黑暗裏見不得光的生物——然後,遮蓋在他身上的那層厚重的夜幕被撩起了。

    即使是降谷零也不得不對那位終究還未曾見過面的s前輩的手段感到佩服,但是敬仰之餘,偶爾也會有些好奇。

    ——例如前輩究竟是誰之類。

    在知曉組織改朝換代之後,s前輩依舊高質量地傳遞着組織的情報、甚至不少涉及只有高層才知曉的消息的消息的時候降谷零是震驚的。

    沒有人比身爲情報人員的他更加清楚這種現象說明了什麼——他的s前輩,他偉大的s前輩,定然是組織的高層人物。

    組織的上層人物有哪些他心知肚明,也正是因此才感到疑惑。

    能夠被稱爲尊尼獲加的心腹的人物,琴酒、諾萬,還有個貝爾摩德尚且能夠算得上,可這些人裏面挑哪個跟他說是s前輩,降谷零都不得不驚歎一句不愧是前輩,正是我輩楷模。

    在略過這些人之後他又做了其他可能人物的排查,如果不是時間的對不上的話,琴酒的小弟伏特加似乎也是一個可疑的候選人物。

    心裏挑挑剔剔地選了些s前輩的候選對象,降谷零人雖然被尊尼獲加給派到了美國,但心還是日本的、是和他的s前輩站在一起的。

    但心中再多的猜測在那時候都不能吐露出來。

    作爲臥底,他也好、s前輩也好,說是在鋼絲繩上行走也不爲過,因此知道不如不知,憑藉着同爲公安臥底的默契,有時候反倒可以打出不錯的配合戰。

    而且……

    他已經因爲組織失去過重要的人了,並不想因爲自己,讓敬仰的前輩也永遠地停留在黑暗之中。

    因此,就算是心裏有千萬只波本貓貓在撓牆,降谷零還是努力忍耐着,等到光明到來的那天。

    然而,在他以爲終於能夠見到前輩的時候,上司看着他,聽見他所詢問的是否能夠見前輩一面的問題,垂下了頭。

    “理事官?”

    降谷零疑惑地發出了聲音。

    而對方沉默了許久,擡頭看了他一眼。

    黑田兵衛依舊是原本那樣一副嚴厲的模樣,可是在那一眼之中,降谷零看見了某些難以言喻的情緒。

    像是欲言又止,像是凝重嚴肅……又像是悲痛與哀悼。

    黑田兵衛下意識去摸一隻煙,然而手剛碰到那東西的時候,突然想起也是某個時刻,在自己牙癢癢要來一根的時候,即將準備離去的傢伙摁住了他的手。

    “少抽些煙吧,長官。”

    那傢伙仗着自己身高腿長將他已經掏出來的煙撈了出來,放在鼻尖聞了聞,半天也沒聞出個什麼名堂。

    “還、還挺好聞的?”代號s、取自於本名中沢田綱吉中的沢田(sawada)的傢伙訕笑着放下手,卻是將那根香菸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不過沒收。”對方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說道,“就當做給我的臨行禮物吧。至於長官您……一把年紀啦,就少抽些這些東西好了。”

    “你這臭小子說誰一把年紀呢。”他作勢欲打,手掌高高舉起,卻像是撫摸一樣落到了對方的肩膀。

    “安全回來。”這是他唯一的祝願。

    黑田兵衛閉了閉眼。

    如今的情形他其實已經早有預料,作爲臥底,他們的生命從來都如同一根緊繃的弦,只要一不小心,就會驟然崩斷,散落一地翠珠。

    他曾經送別過很多人,有他的前輩、他的戰友,也有許許多多年輕的孩子,可他沒怎麼也沒想到,s會死在最後的那天。

    思及此,黑田兵衛嘆了口氣。

    降谷零覺得自己似乎隱約猜到了什麼,他忍不住有些退縮,難得懼怕起黑田兵衛即將說的話來。

    這其實是很不降谷零的做法。

    黑田兵衛覷見他的神態也是一愣,想到這一屆的小崽子們裏就有個s的迷弟,指不定降谷零也和s有過什麼交集,也就柔和下了神態。

    他沒把那句話說出口,只是默默地遞出了一個地址。

    “葬禮在後天,”他低聲說道,“你來吧。”

    ……

    黑田兵衛說的每個字都是通用的日語,可是連在一起的時候,就讓降谷零疑惑起了發生了什麼。

    什麼葬禮?誰的葬禮?

    他想起諸伏景光,他的幼馴染死在了三年前的某個下午,當他匆匆趕到,萊依——或者說是赤井秀一正好收拾了□□,用傲慢的、居高臨下的語氣宣佈着對於“叛徒”的判決。

    那時候降谷零在想什麼呢?

    他好像什麼也沒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心中一直默唸着hiro的名字,手指卻止不住顫抖,撫上了對方的臉頰。

    ——但他連這點機會也沒有。

    因爲萊依,那個後來被發現是來自fbi臥底的萊依,用手中奪取了幼馴染性命的□□抵住了他的手腕。

    槍口還是熱的,降谷零隱約覺得那是hiro血液的溫度。

    “你……不會是蘇格蘭的同黨吧?”

    黑髮綠瞳的男人冷臉說道,彷彿這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猜測。

    而降谷零還來不及顫抖和悲傷,就不得不換上冷酷的面容。

    “我不過是想要檢測他是否已經完全死了而已。”他就像是抽離出了身體,靈魂不斷上浮,在更高的地方看着“自己”冷漠地演戲。

    剷除了臥底蘇格蘭之後,降谷零和萊依在組織內的升遷之路走得越來越平穩。

    因爲上司成了新任的boss,他們倆自然而然地得到了重用。在蘇格蘭死後不久,降谷零就被派往了美國,成爲組織在美國分部的負責人。

    也正是因此,從他手中傳遞迴公安的情報,成爲了公安能夠與fbi進行合作的基礎。

    後來萊依被發現真實身份是來自fbi的臥底,在叛逃之前還狠狠地坑了一把琴酒和貝爾摩德,讓他這個置身局外的人倒是看了一場好戲。

    不過多餘的欣喜麼,是沒有的。

    畢竟他和萊依——或者說是赤井秀一也不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對方和他更是有着隔着諸伏景光的深仇,如果說問他琴酒和赤井秀一一起掉進了河裏只能救一個人的問題,那降谷零一定會利索地選擇誰也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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