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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念出這一句的沢田綱吉也是懵逼的。

    他擡起眼,對上神色之中帶着訝異的與謝野晶子的雙瞳。

    沢田綱吉難得卡殼了一下。

    但他轉而想起自己現在就是個小智障(不是),就決定要不然就如此順水推舟,當個智障好了。

    於是與謝野晶子聽見那個疑似被森鷗外帶來的小孩子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再也沒發聲,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雖然滿心狐疑,但既然對方都做出這幅模樣了,與謝野晶子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這時候她纔來得及打量這個孩子。

    方纔的粗粗一瞥只看見這是個棕發的小孩,細手細腳的,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

    而到了這時候,她纔來得及細細地打量對方。

    他穿着過分寬大的衣物,讓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小隻。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那件白色的寬大的上衣似乎還有些溼潤。而對方棕色的短髮有些炸毛的感覺,但不知爲何似乎帶着些溼意。臉龐稚嫩而柔軟,莫名地讓人聯想到初生的幼鳥。

    但若說如此,那稚嫩面龐上的溫柔讓人想到的卻並非幼鳥,而是幼鳥展翅而飛的天空。溫和幾近慈悲,彷彿能夠將一切包容。

    與謝野晶子的痛苦又悲傷的心情突然平靜了一瞬。

    “真是的。”她叉着腰嘟嘟囔囔,雖然自己還在和森鷗外的冷戰之中,但還是讓她遷怒於這樣一個明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顯然還是超過本質不壞的天使的底線了的。

    於是她只是哼了一聲,也不管被自己治療之後依舊躺在地上的士兵,便過來牽起小棕毛的手,帶着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沢田綱吉猶豫地看了看地面的男人。

    對方身體上的傷害已經消弭殆盡了,然而卻依舊躺在地板上,雙目無神地看着天花板,看起來就如同一具行屍走

    對方絕望的神情實在令人感到驚悚,與謝野晶子猶豫了一下,看着面容稚嫩的男孩,放開手,轉而伸出去遮住他的眼睛。

    沢田綱吉下意識眨了眨眼睛。

    因爲伸出之手與男孩的眼睛很近,棕發男孩柔軟的睫毛在與謝野晶子的掌心颳了刮,帶來一絲說不清的悸動。

    這種悸動無關情愛,而是一種源自於靈魂與生命的悸動。

    在柔軟如小扇子的睫毛撲閃着劃過手心的時候,與謝野晶子感受到一種彷彿幼芽出土一般的生命力的存在。

    她的眼睫顫抖了一下,對上男孩疑惑的目光。

    與謝野晶子:“……”

    女孩神情複雜地搖了搖頭,將棕發的小智障拉着轉過了身,纔開口說道:“什麼也沒有,我們回去吧。”

    不遠處,被她所救治的男人終於從傷痛之中回過神。

    他側過頭,看着曾經在軍隊中張揚舞爪的小軍醫助手變得沉默又內斂,不知思索了什麼,等兩個小傢伙進了房間關上門纔回過頭,看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無聲地嘆氣。

    沢田綱吉對此一無所知。

    大概是這個身體與自己的型號並不適配的原因,他的動作十分生澀,在進門的時候甚至差點久違地來個平地摔,幸好與謝野晶子眼疾手快將他拉住,才避免了這一危險結局。

    黑髮的女孩子看着他猶豫了一會,終究什麼話也沒說。

    接下來沢田綱吉與與謝野晶子共同進出。

    雖然不是這艘軍艦的持有者,但是憑藉着異能力,與謝野晶子在這裏擁有着出乎意料的崇高地位。

    每日的三餐有專人配送,行走到外面的時候,雖然有許多面目平靜已至毫無求生欲的士兵,但也有一些對她點頭打着招呼,言語之間不乏敬意。

    沢田綱吉就像是一個尾巴一樣跟在對方的身後。

    在摸清了這裏的情況也摸清了與謝野晶子的性格之後,初步掌握了身體——雖然還沒那麼熟練——的教父先生對着彆彆扭扭的女孩熟練地露出笑容,很快就反客爲主,擔任起了“玩伴”與“兄長”的雙重角色。

    例如說與謝野晶子每天會抽出一小段時間,來同沢田綱吉說一些家鄉的事情和往日的生活,而沢田綱吉則用自己會的、與謝野晶子也感興趣的技能作爲交換——最近他們就在學一些簡單的摩爾密碼。

    又例如說——

    “如果不喝牛奶的話,會長不高的哦。”棕發的男孩將一瓶牛奶放在黑髮女孩的臉頰邊,彎彎眼,露出笑容。

    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紀,但他做這種動作的時候完全沒有孩童的稚嫩感——雖然是挺可愛的,但是比起幼鳥彼此相互梳理毛髮,他的動作更帶着幾分長輩一般的慈愛與友善。

    與謝野晶子皺着眉接過了牛奶,總覺得自己在什麼奇怪的地方被小瞧了。

    但是戰場上的物資是十分稀缺的,更遑論節節敗退的日本軍隊,因此雖然覺得自己被(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傢伙小瞧了,與謝野晶子還是沉默着接受了來之不易的物資。

    還沒擡頭就被對方一隻爪子按在了腦袋上,棕發的男孩笑着說着“喲西呦西好乖好乖”,終於讓與謝野晶子忍不住捏爆了被自己喝光光的牛奶。

    “再不把你的爪子拿開的話我就給你剁掉。”她沉着臉說道。

    沢田綱吉就飛快地收回了手,乾笑了兩聲,小聲扭過頭嘟囔着跟身邊的人吐槽說“與謝野真可怕”。

    坐在他身邊的青年看着二人的相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這是一位平平無奇的士兵。

    但他和與謝野晶子的關係看起來是不錯的——至少能坐在與謝野的身邊共進午餐,在聽見沢田綱吉這樣吐槽之後端着飯碗沉思了一下,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真可怕呀。”他附和道。

    與謝野晶子惱羞成怒一般站了起來,黑色短髮上金色的蝴蝶髮飾閃動着微光,在女孩子的“哼”聲中閃爍着翅膀離去。

    剛纔附和沢田綱吉的青年撓了撓頭,看了眼沢田綱吉。

    “不過雖然偶爾是個壞脾氣的孩子。”他說道,“但是與謝野醫生是個正確的好孩子哦。”

    “正確?”

    沢田綱吉歪了歪腦袋。

    這個形容詞實在有些特殊。

    沢田綱吉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表示了疑問,那名青年卻沒有回答,只是騰出一隻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便端起餐盤離去了。

    沒過多久,被帶走的森鷗外被“歸還”。男人迴歸的時候依舊斯文敗類衣冠禽獸,只在對着與謝野和沢田綱吉兩個孩子的時候露出奇怪又奇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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