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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你去死吧。”】

    ——雖然對方說的不是這句話,但是在聽清楚那些音節的瞬間,沢田綱吉的腦海中驟然蹦出了這句話。

    說話的是一個“老朋友”,叫做白蘭·傑索的男人。

    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帶着滿臉笑意的男人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對準了彭格列的十代目,像是笑鬧一樣射出了子彈。

    和他彷彿就是開個玩笑一樣的神情不同,那是一枚貨真價實的子彈,而並非什麼路邊攤上賣着的孩子們的最愛,按下扳機就會射出花朵的玩具。

    甚至於,因爲目標是彭格列的首領、世界基石七的三次方最重要的一角,就連子彈都是特製的、具有“破壞”的性質、以至於都能夠破壞“規則”的特殊子彈。

    白蘭·傑索放下槍,眉眼中的笑意在他睜開眼的瞬間被堅冰所覆沒。

    ——那纔是作爲密魯菲奧雷的首領,也作爲瑪雷指環的主人的真實面目。

    涼薄而冷漠,視世間萬物爲無物。

    而此時,說着像是玩笑話一樣的少年站在護欄上,居高臨下地俯身發出邀請。

    ——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沢田綱吉恍惚像是又看見了那雙冷漠而薄情的紫色眼瞳。

    教父先生下意識地點起了火焰。

    在冰冷的黑暗之中,一簇金紅色的火焰搖曳在霧濛濛的黑夜間,讓太宰治冰冷的身心久違地感到了一陣溫暖。

    他垂落在外套中的手指微動,竟然像是想要伸手去觸碰那份火焰。

    然而理智阻止了他,阻止了這個想要撲身向火的少年人,拉拽着讓他遠離美麗強大而危險的存在。

    太宰治想扯出一個笑。

    然而他還沒露出笑臉,就見那團火焰突兀地靠近了。

    有點太過靠近了。

    太宰治想。

    這種暖烘烘的、讓溼潮裏的老鼠抱頭鼠竄的感覺對他來說有點陌生,連自己都不能不承認自己確確實實與黑暗千絲萬縷地勾連在一起的少年人忍不住後挪了一點,對過分的溫暖有着千萬分的不適。

    想要逃跑。

    然而,在他逃跑之前,活像是個大火球的火焰下面伸出了一雙手。

    火焰大變活人(不是)。

    那雙手伸過來,觸碰過綁住他的脖頸的繃帶,讓太宰治不由得幻想如果是這雙手掐住他的脖子的話,之後見到的會是天使還是惡魔。

    然而並不如他的意願,那雙手只是輕描淡寫地路過了他的脖頸一下,而緊接着就帶着讓他渾身不適的柔軟和溫暖,按在了他的額頭上。

    太宰治就像是被這一下給封印了一樣,連動彈都動彈不了。

    在灼熱的火光之下,他低着頭,同火焰下金紅色的雙瞳對視。

    很難描述太宰治當時是在想什麼。

    他好像想了許多,又彷彿什麼都沒想,只是純然的因爲與對方的對視,而短暫地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你……”

    “你發燒了?”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了起來。

    太宰治渾渾噩噩地擡了擡眼皮,墜進金紅色的火焰裏。

    沢田綱吉從剛纔就覺得太宰治這孩子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但要說是那種具有危險的、例如說認識的少年人是被什麼人操縱了一樣的危險,又稍微有些不同。

    所以沢田綱吉帶着些微的警惕,跟在太宰治的後面,準備看看這小兔崽治要做什麼。

    卻沒想到得到了來自對方的殉情邀請。

    聽見邀請的沢田綱吉:……

    雖然太宰治大概是沒看見,但是這一瞬間,教父先生的臉上的的確確露出了微妙又複雜,最終歸於沉痛的表情。

    就算後來發現在這孩子其實是生病了,腦袋已經燒得滾燙,大概放個雞蛋上去也不是不能被煮熟(並不能)。

    這樣的話,說不定小孩連自己在說些什麼都不甚清楚。

    沢田·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少年·理論上心理年齡更小·但其實靈魂是個成年人·綱吉在心底嘆了口氣,伸出手和黑髮的少年人貼貼之後,確定了對方雖然沒有燒壞腦子,但大概也差不離。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教父先生說着,伸出手試圖像是拎貓一樣把對方給拎起來。

    太宰治先生是一位正處於生長期的小先生。

    往往人們在說“還處於生長期”“發展潛力巨大”這類詞彙的時候,指示的往往是這些傢伙其實還沒那麼重或者那麼高。

    但也不是說沢田綱吉就能真的像是拎貓一樣把人給拎起來了。

    畢竟這個殼子也不是他原本的殼子,而是柔弱的人造小神明的殼子。

    因此在沢田綱吉努力嘗試像是扒拉貓貓或者拔蘿蔔一樣將太宰治給扒拉起來,卻又沒怎麼扒拉動的時候,太宰治歪了歪頭。

    黑髮的少年人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對。

    在接到森鷗外讓他去帶着沢田綱吉去港口大廈的時候,太宰治還在河裏飄着。

    飄着飄着挺防水並且暫時還沒脫離他的手機就叮鈴響了起來。

    接收到任務之後太宰治又飄了一會,在心裏算了算順着這條河飄下去大概得快天亮才能飄到沢田綱吉的窗戶下面,少年人不由得放棄了就這樣當個平平無奇的浮屍的省力方法,腳步一深一淺地上了岸。

    在他的牙齒裏裝過定位器的森鷗外果然早已經算好了他的漂流地點,派了車來撈這個無所事事沒事就在外面搞入水的難搞小孩。

    太宰治決定找個機會讓自己挨個打,把那顆撞上了定位的牙齒換掉。

    以往的話開車的或許是中島敦。

    雖然是個未成年但是車技出乎意料地平穩,並且白髮的少年人也很會察言觀色,是少有的幾個不會在閒聊的時候不小心戳到港口mafia的準幹部先生然後被踢下車的人才。

    但今天大概是事出突然,森鷗外派了個外圍的成員來接他。

    太宰治掃了男人一眼,在腦海中抽調出對應的臉。

    哦,是個新人。

    於是港口mafia兇名赫赫的準幹部就坐進了冷風開的足夠的豪車中。

    坐進去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如果是中島敦、或者是其他人的話,這個時候就已經很有眼力見地開上暖風了。

    但是這個愣頭青沒有。

    太宰治沉默了會,陰陽怪氣地叫了小新人關掉冷風,自己嘩啦啦地放下窗戶,對着夜風張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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