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以逸待勞的守軍迎戰進攻方,可以直接摧毀對方持續作戰的能力。
從身體和心理上,對敵軍造成雙重打擊。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穆歆氣勢昂揚地準備出發給伊河部落致命一擊時,被盛雪叫住了。
“穆老大,塢州城外的山林枝葉繁茂,又臨近護城河,該如何保證火能一直燒下去?”盛雪生得英氣,說話也不愛繞彎子。
她對穆歆的謀略和武藝早有耳聞,也非常支持火燒糧草,只是發覺這幾個年輕人對打仗沒什麼概念。
就算是穆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營地,一個人攜帶的麻油和火種都有限,頂多能燒掉一部分。
更何況伊河部落是南蠻人,不是石頭人,也不會將所有糧草放在一起。
“潑汽油?”穆歆下意識回道。
其他四人面面相覷,豬油、蔓菁子油、麻油都聽過,汽油是什麼油?
穆歆眼神飄忽,難得露出一絲尷尬。
差點忘了,汽油是不能用水撲滅,但大周根本沒有汽油。
“口誤,我說的是用麻油點燃馬草,再覆蓋到糧食上一併燒光。”穆歆想起在兵書上看到的歷史典故,前人以燒糧草取勝時用的就是麻油。
裴興言也從被欽點的小驕傲中清醒過來:“要用麻油燒掉伊河部落近十萬人的糧草,需要的數量不少。”
“沈隨,回去向小侯爺要三百人來。”盛雪到底多吃了幾十年的米,推算了下需求,“我跟穆老大一起潛入伊河軍營。”
“不用,”穆歆迅速想到了新的解決辦法,“還是我跟裴興言去。”
暗夜軍有自己的職責在,現在的形勢還有餘地,不需要他們冒着生命危險去做不擅長之事。
“你們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能萬無一失。”
夜幕降臨,山野間傳來蟲鳴聲,秋高氣爽的天氣讓野外也舒適起來。
可惜耶爾蘭沒心情享受,他剛在四個部落大巫面前表現得胸有成竹,用各種承諾和美好前景打發了他們回去。
等軍帳內只剩伊河部落的心腹人馬時,終於壓不住內心的焦躁不安,再次派人打探消息。
他出兵已經三天了,送出去的信爲何還沒收到西域和北蠻的回覆?
“大巫,雲麾將軍率領五萬衛家軍,已經抵達了塢州。”有副將來報,低着頭不敢看耶爾蘭籠罩着冰霜的臉。
耶爾蘭眉頭緊皺,想砸酒杯又怕被軍帳外的人聽出異常,握着的手青筋凸起,眼神陰鷙:“城裏沒傳出其他地方的戰報?”
不管如何固若金湯的城池內,奸細都是不可避免的。
衛家軍和暗夜軍都在伊河城安插了人,耶爾蘭在雲城和塢州的官府驛站內也有眼線。
如果大周境內有任何地方遇襲,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副將心中發怵,將頭垂得更低:“大周皇帝從江南道調了糧食,明日就能到達塢州。”
站在沙盤前的心腹一直沒說話,只注視着懸掛於中央的羊皮圖。
那是他們伊河部落與北蠻七皇子、西域大月氏約定好的進攻路線,三方夾攻,加上東海的倭寇,足以讓大周陷入混亂。
但最初發動總攻的時間不是現在,而是三年後,洪熙二十七年的除夕夜。
心腹在月前已經勸過耶爾蘭數次,不要急於一時,等前往北蠻皇庭的使者回來後再出兵。
偏偏一向謹慎的耶爾蘭無比順利地弒父奪位後,變得剛愎自用,再也不聽他們這些心腹謀士的話。
就連身爲聖女的親妹妹都沒能撼動半分,甚至因爲勸說時語氣差了些,就被大發雷霆的耶爾蘭扔到水牢中受刑。
一個皺如樹皮的長老顫聲道:“大巫,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耶爾蘭陰着臉反問,“難道就這麼帶着人回去嗎?”
“忽亞部落他們還在看着,打都沒打就跑,我伊河部落的勇士以後要頂着所有人的鄙夷活着嗎?”
耶爾蘭聲音狠戾:“句芒神在上,伊河部落絕無懦夫!”
爲了防止有人偷襲,伊河部落主力駐紮在塢州對面最平坦空曠的原野上,只有其他部落的人附近有能夠遮蔽的樹叢。
而耶爾蘭將中軍帳周圍更是清理得很乾淨,除了心腹將領的營帳外,只剩下被清理到只沒過腳背的灌木野草。
穆歆沒辦法靠近偷聽,依稀看到一個士兵進去又出來,繞過散落的營帳,騎上馬往外跑。
爲了不打草驚蛇,穆歆只能先放過那個疑似信使的人,帶着裴興言潛伏在灌木叢附近的樹上,伺機抓人問話。
而紮營休息的南蠻士兵們,並不知危險將至,看向塢州方向的目光中,帶着兇殘和貪婪。
他們幾個部落去年的日子都不好過,聽說塢州是附近最富足的地方,再往東的江南還有數之不盡的綾羅綢緞和玉石美人。
若是向上能打到京城,將大周朝的皇帝老兒趕下來,更是一輩子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首先,要把塢州整塊肥肉打下來,喫個痛快。
一個伊河士兵睡前喝多了湯水,迷迷糊糊地起身走到邊上的灌木叢裏,解開褲子正要放水。
突然,脖子被套上了一個微涼的東西,而後整個人被吊上了樹。
伊河士兵腦中空白片刻,在極度慌亂中用力扯着頸間的藤蔓,卻發不出聲音。
更讓他驚恐的是,手裏的藤蔓竟然在變粗,就像是在吸取他的生命般不斷生長。
“句,芒,神——”伊河士兵努力發出氣音,兩眼一翻就要昏死過去。
穆歆立即用藤蔓紮了他一下保持清醒,再嚴嚴實實綁在樹幹上,用眼神詢問裴興言:他說什麼?
“句芒神。”裴興言眼神發亮,被穆歆這一手驚豔到了。
藤蔓在穆歆手裏,簡直比他用自己的手都靈活。
穆歆眉梢微挑,句芒神,不就是她本人嗎?
伊河部落祖先信奉句芒神,在他們的神話中,句芒掌管花草樹木的發芽生長和太陽昇起之地。
只有誠心祈福,句芒神纔會帶來春天。
除了不能控制太陽從哪裏升起,穆歆認爲自己比什麼耶爾蘭更適合當伊河部落的大巫。
“問他,糧草藏在哪裏?”
伊河士兵一開始還不肯說,裴興言正要動用些手段,就看到他臉色從驚恐變爲不敢置信的狂熱。
“一處在忽亞部落的營中,有大象守着。”
“一處在中軍帳的右後方,藏在三大部落大巫的營帳中間。”
“還一處在中軍帳的右後方,主要是伊河部落的糧草。”
這些南蠻人跟衛家軍打了多年,也學得精了,知道不把雞蛋放在一籃子裏。
裴興言翻譯時還有些遲疑,南蠻民風彪悍,伊河部落尤甚,竟然這麼輕易就全招了?
他問話時是背對穆歆,沒看到伊河士兵眼前的異象。
在穆歆攤開的手掌上,飛速地長出一棵十寸高的樹,又在轉瞬枯萎消弭。
而她背後不遠處,有一棵十幾米的大樹經歷了一模一樣的瞬息生命。
伊河士兵無比確定認,是穆歆在操控着樹木的生命。
穆歆對他的表情很滿意,高深莫測地瞟了一眼非常顯眼的中軍營帳:“跟他說,我會懲罰違背本心的信徒。”
裴興言不問緣由,只聽話的轉述。
卻見伊河士兵的狂熱更甚,若不是被綁在樹上,怕是想瘋狂磕頭。
“你帶他走,我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穆歆已經消失在視線中。
裴興言正待感慨一句穆老大來去無蹤,就聽到伊河士兵顫抖着聲音低喃天神降臨。
他臉色一黑,劈暈了伊河士兵。
比沈隨還會誇,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