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不用人,你們走遠一些溜達吧。”穆歆悠閒地坐在主位上,善意提醒道,“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驛丞二話不說,低垂着頭帶着幾個驛卒行禮告退。
西域美人再美,也沒有命重要。
“林世子,我需要一個解釋。”善雅公主不願在穆歆和玉清公主面前露怯,手裏緊緊攥着林清焰給的回信,態度難得強勢起來。
林清焰站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保護自己的清白:“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識漢字可以找人翻譯。”
善雅公主就是不甘心:“不是玉清公主,她爲何要來?”
“無可奉告。”林清焰鳳眸微挑,不想再敷衍,“善雅公主,請自重。”
“你騙人!”善雅公主難以置信,怎麼會有人能拒絕成爲她的駙馬。
林清焰肯定是被脅迫了!沒錯,就是大周皇帝爲了自己的女兒,在背後搗鬼!連林清焰送她,玉清公主都要來監視。
“本宮來,是想親自表達謝意。”玉清公主盈盈一禮,“雖是無意,終究幫本宮解決了一個小問題。”
“前路漫漫,還望公主平安順利。”
“你休想氣我!”善雅公主指尖氣得發抖,又看向穆歆陰陽怪氣,“寧遠郡主又是爲何,紆尊降貴前來?”
“對救命恩人大呼小叫,就是樓蘭公主的家教?”林清焰臉色冷了下來。
穆歆當然不是白來的,掏出一本冊子拍在桌上:“善雅公主,這邊有一筆賬,回去前要結算一下。”
“劫獄之事,大理寺和錦衣衛受傷的人不少。撫卹金不方便,藥材留一半吧。”
善雅公主心神俱亂,下意識拔高了音量:“你在亂說什麼?”
“要麼留藥材,要麼留一個人認罪,大理寺宋大人還在正發愁呢。”穆歆體貼地給出兩個選擇,“我順道帶回去也行。”
穆歆惋惜地看着善雅公主驚慌失措卻仍舊美豔無雙的小臉,內心頗爲感慨:美則美矣,太過愚蠢。
樓蘭在不斷試探後,做出了正確的決定,與大周達成了新的通商協議。
樓蘭要的是更通暢的商路,大周要的是邊疆安定。
得知此事後,穆歆還高看了善雅公主一眼,以爲是她是大智如愚的類型。
萬萬沒想到,一回到感情上,就故態復萌。
林清焰堅定而清晰地拒絕了善雅公主,表明自己對她從無男女之情,只是職責所在。
而對於林清焰堅定的拒絕,善雅公主則表達了極大的憤怒。
她甚至不惜用樓蘭與鎮國公的私下協議,作爲威脅整個鎮國公府的籌碼。
穆歆勞心勞力給她治病一文錢沒收,林清焰還大方地送了一套藥王谷的針法,卻換來了這般恩將仇報的結果。
要不古人有云,施恩也得看對象。
穆歆這幾日一直與藥王谷衆人鑽研噬心膏和防疫藥物,與鎮國公夫人的感情急速升溫,親如姐妹。
再看林清焰,就難免有一種長輩的慈愛之心,誰也別想欺負她的大侄子。
穆歆話裏的威脅很直白,要麼給被殃及的池魚負責,要麼讓飽受留言折磨的拓跋宗知道,誰纔是真正動手的人。
就在善雅公主心神大亂之際,聞芝上前扶住了她,低聲提醒道:“殿下,奴婢將國書收好了。”
“事關重大,殿下還是儘快出發爲好。”
樓蘭剛與大周簽訂新的通商協議,如今正是如膠似漆的關係,就算現在大理寺的人找到確鑿證據,也不敢拿善雅公主怎麼樣。
善雅公主頓時有了底氣,冷冷地將冊子掃到了地上:“抱歉,恕本公主聽不懂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大周與北蠻之間的矛盾,與我們樓蘭有何關係?”
“找不出兇手,就要冤枉無辜之人嗎?”
林清焰眸中染上怒色,正要出言譏諷,就被穆歆攔住。
“既然公主這般堅決,那我們也就不耽誤時間了。”穆歆遺憾的最後看了一眼善雅公主,“走吧。”
玉清公主輕嘆一口氣,林清焰冷笑一聲,二人都不再多言,轉身帶着人離開。
善雅公主眼中泛着淚光,不願相信林清焰真的這般無情。
“剛忘了說一件事,外面還有北蠻宰相派來的客人,祝你們聊得愉快。”穆歆對着不明所以的善雅公主揮揮手,笑容滿面地踏上馬車。
馬車走了沒多遠,穆歆撩開車簾,衝着一棵樹打招呼:“是叫莫昆吧,別躲着了,怪冷的。”
“我也盡一盡大周的地主之誼,把驛站讓給你們和樓蘭人。”
莫昆自以爲隱藏得很完美,卻突然被點名,一時不知該不該出聲。
而還沉浸在情傷中的善雅公主,在驚聞噩耗的瞬間,僵在了當場。
拓跋宗爲什麼會派人來?
玉清公主小心翼翼地往後看了好幾眼,發現真的有人從樹下跳下來,還有不少人從灌木叢中冒頭。
“我們就這麼走了,樓蘭那邊會不會出事?”玉清公主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多少有些擔心。
善雅公主方纔連聲質問的時候,玉清公主雖然不喜她翻臉不認人的態度,卻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她懂事慣了,生怕自己一句話影響大局。
穆歆懶散地靠在馬車壁上,安慰着未經風雨的小公主:“放心,拓跋宗不敢殺了善雅公主。”
“他此次來京城,寸功未建,正是自身難保的時候。”
“我們大周人,就別管這麼多了。”林清焰騎着馬走在馬車旁,嘲諷意味十足地接了一句。
按照林清焰以往的脾氣,連花錢消災的機會都不會給善雅公主,這種忘恩負義又自視過高的人,就該付出應有的代價。
多虧善雅公主的執迷不悟,現在纔可以好好享受被拓跋宗盯上的焦頭爛額。
“師侄說得對!”穆歆自覺仁至義盡,聞言哈哈一笑,“殿下難得出來一趟,請你去酒仙樓喫新出的八珍無骨魚。”
“既如此,玉清就先在此謝過郡主殿下了。”玉清公主略一思忖,也放下顧慮,溫婉地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林清焰聽着玉清公主過於恭敬的語氣,頓生一種無處使力的煩躁。
他不想放棄,卻被母親藉着善雅公主的例子,好生開導了一番。萬事不可強求,林清焰可以不甘心,卻不能自私地去要求穆歆爲此負責。
這些日子以來,穆歆一口一個師侄,何嘗不是在清晰地迴應。
林清焰從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卻在明白穆歆對他無意之後,始終割捨不下。
“明日我要去給先皇后掃墓,你要不要一起?”穆歆突然探出一顆頭,問了林清焰一個奇怪的問題。
林清焰剛醞釀出的一點悲傷,就被無奈沖淡了。
“免了,你自己多上幾炷香吧。”林清焰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氣呼呼地策馬快走幾步。
玉清公主掩嘴輕笑:“林世子果然是性情中人。”
“小孩子心性,”穆歆笑眯眯地給玉清公主分了一塊糕點,老氣橫秋地點評道,“以後找到真正想做的事,就能長大了。”
在穆歆看來,林清焰還是個想要與父親互別苗頭的叛逆少年,沒經歷過凡塵俗事的毒打。
要不是老藥王幾番暗示,穆歆都沒看出對方的心意。
幸好鎮國公府裏還有個靠譜的師姐,這才順利度過了最尷尬的階段。幾經訓練,穆歆已經達到了言行合一的境界。
鎮國公夫人,是她異父異母的親姐姐。
而林清焰,就是穆歆的親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