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泉寺佛會那一出漏洞百出的假倭寇開始，文嶽霖利用車前國公主、裴松青、顧若蘭設置了一場針對穆歆和褚承澤的戲。
從慕容離出現在皇陵那一刻，文嶽霖就知道自己最後的底牌，已經被知曉了。
上天對她最後的仁慈，就是慕容離是個對一切都不在乎的瘋子。
所以文嶽霖決定以退爲進，將懷虛道長、拓跋蓁、錦衣衛裏珍貴的眼線，都作爲祭品，打造最終可以送洪熙帝上路的局。
而其中，最重要的棋子，就是文嶽霖最狠的褚承安。
原本文嶽霖以爲自己是天選之女，可以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在母儀天下之後，有大把的時間慢慢折磨仇人。
直到文嶽霖沒有絲毫印象的穆四小姐，踩着蓮花仙子下凡的美名，橫空出世。
穆歆從普通的大孝女，舉重若如輕地踏平一切阻礙，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變成了寧遠郡主。
這還是在洪熙帝和滿朝老頑固的刻意打壓之下，以女子之身，能取得的最高爵位。
若穆歆是男子，光憑火燒南蠻五大部落的戰功，不封個一品將軍，別說鎮遠侯府和穆氏，就是南疆萬民都不會服氣。
文嶽霖曾經與穆歆交好，也有過選擇。
但她因爲毫無緣由的傲氣，對穆歆連下兩次殺手，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別說她如今只憑一支舞換來一個驚鴻縣主，就是破釜沉舟成爲洪熙帝的容妃，一旦褚承澤坐穩儲君之位，她都沒有活路了。
時到今日，文嶽霖也沒有很瞭解穆歆。
但她歷經兩世沉浮，對太子褚承澤的手段，可以說刻骨銘心。
如果說慕容離是個一心只求天下大亂的瘋子，褚承澤就是爲了天下太平壓制住暴戾弒殺本性的君子。
這樣有着專注目標的非典型君子，一旦將任何人判定爲敵人，都會奉行斬草除根，直到將人挫骨揚灰爲止。
何況文嶽霖動的人，還是褚承澤最在意的穆歆。
“霖兒，接來下的計劃，真的不能告訴姐姐嗎？”褚承佑看着分配任務的文嶽霖，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心底的顧忌。
“姐姐是絕對不會背叛我們的。”
文嶽霖眼神微暗，壓抑着心中的不耐，柔聲道：“我從未懷疑過姐姐。”
“但你要知道，公主府上還有不少其他勢力的眼線在走動。尤其是太子的暗衛宿霄，未必真的被追魂所控制。”
“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再小心都不爲過。”
褚承佑只是有些擔心，文嶽霖對崇靈公主還有不滿，所以才故意瞞着她做事。此時細想之下，又覺得文嶽霖說得不無道理。
只要成就大業，褚承佑會讓崇靈公主比初元長公主更尊貴。
“還是霖兒想得周到。”褚承佑抱住文嶽霖，聲音滿是溫柔和欣喜，“你是上蒼給我最好的禮物。”
文嶽霖回抱住褚承佑，這是她千挑萬選後決定輔佐的男人。
她要的是完全擁有他。
至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妄圖長姐如母的身份管教她的崇靈公主，休想共享她一手打造的榮光。
公主府內，崇靈公主從讓人毛骨悚然的噩夢中驚醒。
夢裏出現了死去多日的慕容建元，一手抱着自己的頭，一手拿着北蠻彎刀，追着要她下去陪他。
“孫嬤嬤！”崇靈公主嚇出了一身汗，喚人來伺候更衣，“宿霄在哪裏？”
孫嬤嬤從外間快步走了進來，看到崇靈公主的臉色嚇了一跳：“殿下，今夜是老奴和若雨守夜，宿霄應該在後院睡着呢。”
“把人叫過來，”崇靈公主接過溫熱的蔘湯喝了一口，吩咐道，“派人去堯兒和涵兒的屋裏看一眼。”
因爲喪夫未滿一年，崇靈公主可以推掉一切不懷好意的打探，連先皇后的忌日都不用前往皇陵做樣子。
只是有利就有弊，自上次邀請拓跋宗被衛二老爺攪黃之外，崇靈公主自己沒有再踏出府門一步，也沒人上門拜訪。
這般寂寞無聊的日子，彷彿生活在另一個青彭郡。
與此同時，三皇子被軟禁太極殿，五皇子遠赴江南，廢太子被貶爲明誠郡王。褚承佑也小有收穫，被洪熙帝安排了年節相關的差使，忙得幾天都不見身影。
崇靈公主讓宿霄去打探，得知褚承佑沒時間帶外甥出府一趟見世面，與文嶽霖倒是每日都要相見。
氣的崇靈公主更加堅定認定，文嶽霖就是故意跟她作對。
“殿下，不知有何吩咐？”宿霄來得很快，只匆匆梳了個高馬尾。
崇靈公主從頭大尾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宿霄，最後下定決心般取出一個瓷盒：“這裏是可以服用七日的追魂，你拿去。”
宿霄恭敬地接過：“殿下是要屬下去六皇子府？”
“你倒是個機靈的。”崇靈公主對宿霄的反應很滿意，“去吧，就說是本宮派你去保護六皇子周全。”
宿霄自從回到公主府後，一直恪盡職守，展現出極高的武藝和監察水平。
好幾次有人鬼鬼祟祟地潛入公主府，都是宿霄第一個揪出來。
褚承佑刻意試探過幾回，宿霄單獨面對任何人時，都沒有異動，也就不反對崇靈公主放她在身邊了。
崇靈公主暗中培養的人手，被慕容離廢了一大半，剩下的都留在了青彭郡，以備開戰以後調用。
宿霄已經背叛過太子府，又身中追魂，反而是崇靈公主目前最能信任的人。
褚承佑拓跋宗和慕容離都已經離開京城，崇靈公主再無生命威脅，一雙兒女也安穩地待在身邊。
剩下的，只有復仇和奪權。
褚承佑說暫時不急，等褚承啓和褚承澤先決出誰做儲君位置，再謀其他。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崇靈公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像是被什麼隔絕在外。
派宿霄去六皇子府，就是要揭開那層朦朧的紗。
宿霄回到自己的小屋收拾行李，仰天無聲大笑：天底下盡有這般好事！
她早就發覺褚承佑和文嶽霖在瞞着崇靈公主籌謀什麼，還以爲自己白白在公主府浪費光陰。
萬萬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褚承佑看到宿霄揹着包袱前來請安，立刻就明白崇靈公主的意思了。孤兒寡母在被忽視的公主府內沒有安全感，他可以理解。
洪熙帝冷酷無情，太后不講他們姐弟當人看，崇靈公主就是褚承佑唯一的親人。
他做不到將人趕回去，傷了姐姐的心。
因此褚承佑只是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就吩咐管家給宿霄安排住處，明日與侍衛一起當差。
宿霄鬆了一口氣，行走間不着痕跡地試探六皇子府的防衛水平。
比三皇子府強點，遠不如五皇子府。
不過也可以理解，要真正培養出百人以上的暗衛和部曲，從訓練到得用，起碼要十年以上。
褚承佑心機再深，也沒能力從幾歲起就籌劃。
宿霄開心地睡不着覺，在天亮前，抓住所有人最鬆懈的時刻，用特有的手法給太子府傳了信。
最先得到宿霄入駐六皇子府的北夜，人都懵了。
這，難道是崇靈公主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