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想帶我去哪?”
她的聲音動聽如鶯啼般婉轉輕揚,聽得秦微心軟成了一片。
他薄脣微啓,剛準備開口,就聽見葉染的聲音瞬間轉淡繼續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殿下想帶我逃到哪裏去?”
聽到葉染這麼說,秦微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修長的身子僵直。
葉染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脣角的笑意更甚,再次開口,
“就算我和二殿下逃了,那我遠在邊關的父兄呢?葉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又當如何?二殿下要帶着他們一起逃嗎?”
秦微從前沒有想過奪儲之事,因爲從小在皇家長大,他深知皇家的涼薄。
他這輩子都想逃離這裏,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太子爭奪皇位。
可是葉染說的對,他想的太簡單了。
他可以帶着葉染逃出皇宮,甚至逃往別國。
但是葉染卻還有家人捏在皇帝手裏。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將皇位奪過來,才能保護葉染和她的家人。
他想要的不是權力,而是能保護她不受任何人威迫傷害的能力。
“染染,我……”
他想要說出口,給葉染一個保證。
也許要幾年的時間,但是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想盡辦法。
只要葉染願意等他。
只是話還沒說出口,他卻突然聽到有幾個腳步聲靠近的聲音。
“有人來了。”
秦微長臂攬着葉染迅速閃進了一旁的寢殿中。
這裏是供今日來赴宴的客人休息的寢殿之一,離大殿很近,剛纔門大開着,裏面並沒有人。
腳步聲連帶着說話聲越來越近,秦微勾着葉染的腰肢,身影躲在了屏風後面。
說話的聲音愈來愈清晰了。
“皇上,今天百國來朝,我大朝太子不在大殿之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葉染透過屏風的縫隙看了一眼,說話的是皇帝的心腹大臣劉丞相。
“哼,那個逆子不配。”皇帝帶着薄怒的聲音緊接着響起。
聽到這裏,葉染和秦微對視一眼,神經都緊張了起來。
皇帝也來了。
“太子之前的舉動確實是有失妥當,聽說其生母在後宮還差點害了葉妃娘娘,實在是德不配位。”
劉丞相見皇帝對太子不滿,立刻調轉話頭拉踩起太子和前皇后來。
皇帝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皇帝的身影晃過屏風的縫隙,看樣子像是來這裏換衣服的。
“要說那二殿下也是英俊勇武,天資卓越……”
劉丞相想要從皇帝口中探話,瞭解他會不會換立二殿下爲太子,於是旁敲側擊。
卻聽見皇帝打斷他的話,譏諷的說道,
“他?哼。他生母出自蠻野之地,野性難馴。
別看微兒平時看起來清冷,骨子裏也跟他母親一樣,是個喂不熟的。
他生母賣國通敵,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若是他聽話也就罷了,不然的話,朕早晚手刃了他,跟他生母一樣。”
皇帝的話像是一個炸雷一般,在秦微的耳邊轟的一聲炸開。
‘跟他生母一樣……’
是他……
是他!殺了自己的母親!
秦微的大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從屏風後面衝出去。
葉染張開胳膊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緊皺着眉頭衝他搖頭,紅脣微啓,做出了一個不要的口型。
秦微的怒氣已經快要到頂點,但是看着葉染小臉蒼白害怕的樣子。
他緊抿着薄脣,忍了下來。
他可以豁出這條命來給母親報仇,但是他不能連累葉染。
不能讓她出事。
他的指尖緊緊掐進掌心,流了血也渾然不覺。
外面的皇帝和劉丞相還在說着。
“朕知道你這個老狐狸是想試探立太子之事。
怎麼,你是覺得朕活不長了?”
皇帝的聲音清冷,雖然聽起來沒有怒意,但是劉丞相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連忙吹馬屁道,
“臣不敢,聖上千秋萬代,長命百歲。”
雖然知道是奉承,但是皇帝就好這一口,聽完嘴角立刻咧了起來,
“呵,朕聽金國使臣說道家有一種金丹,有延年益壽之效,那金國的國王都活到一百多歲了還身體健碩。
等朕覓得那煉製金丹的大師,哪裏還用得着立什麼太子……”
皇帝像是和劉丞相一起走出去了,說話的聲音漸行漸遠。
秦微修長挺拔的身姿驀地單腿跪了下來,凌厲如刀削的俊臉垂了下來。
他從小看着自己的母親在宮中如履薄冰的活着,謹小慎微。
她雖然是曾是公主,還救過皇帝的性命。
但是因爲她出身異國,又不懂得諂媚討好,入宮不久就被皇帝冷落了。
不受皇帝寵愛的妃子,在後宮之中還不如一個做苦力的奴婢。
在秦微5歲那年上學堂的時候,他的母親去世了。
宮裏的人都說母親通敵,從母親的寢殿中搜出了通敵的文書,他的母親羞憤難當,當場自刎了。
他那時雖然還小。
但是他不信母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雖然母親對皇帝沒有感情,嫁給皇帝不過是因爲救皇帝時被皇帝一眼看中,母國卻爲聯姻將母親送給了皇帝。
但是母親一直恪守婦道,從未做過半點對不起皇帝的事情。
可是沒想到,最後竟然是皇帝,親手殺了他的母親。
殺母仇人一直在身邊,他卻認賊作父了這麼多年!
葉染看着他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俯下身來將他抱進了懷裏。
雖然她想過讓秦微知道當年的真相,來激發他的鬥志,以免最後淪爲任人宰割的棄子。
但是今日的事是個意外,她沒想過用這麼直接的方式。
感受着他周身冰冷肅殺的寒氣,葉染的心都碎了。
“秦微,我在。
不論你想做什麼,要做什麼,
我一直都在。”
秦微將頭埋入她柔軟的懷中,鼻尖是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
他碧藍色的眼眸中凝結的寒冰漸漸消融,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薄脣輕抿。
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