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有說有笑地往黔州城城門裏走,企圖跟着前面幾個苗人打扮的當地人一起混進城。可這四人太過惹眼,剛一靠近,兩旁守衛的苗人士兵便立即將手中的長戟橫在了幾人身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什麼人?來黔州城裏做什麼?有通關文牒嗎?”其中一個略胖的官兵指着他們厲聲問道。
“有的有的。”宸王趙翊能屈能伸,他裝得卑躬屈膝,對着守門的士兵們點頭哈腰,立麻利地從懷中取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通關文牒,恭恭敬敬遞給了面前朝着自己伸出手的胖士兵。
胖士兵打開文牒,盯着瞧了好幾眼,這才又狐疑地擡起眼皮,看着趙翊問道,“公憑呢?”
“有的有的。”趙翊再次將手伸進懷中,取出四個文冊,遞了過去。
這個胖士兵打開公憑後,語調立即擡了上去,他盯着公憑上的文字懷疑地問道,“商賈?你們是來做生意的?”
“是的,官爺,我們是從附近城郡裏慕名過來的,想要來黔州城裏做些小本生意。”趙翊點頭哈腰,卑微客氣的樣子十分滑稽可笑,縮在趙翊身旁的蘇瑾憋着笑,也故作鎮定。
“哼,看你們這副養尊處優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每日奔波的客商,更何況我們這裏地處偏僻,壓根不會有客商過來這裏做生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守門的士兵十分機敏,直接將通關文牒和公憑都扔回給趙翊,臉色一掉,準備驅趕他們。
趙翊指了指自己和身後的木青等人,說道,“官爺明鑑,我們在城裏有店面門臉,的確是不常出門,不過有時候進些要緊的貨物,還不是得我親自帶着手底下人出來,才放心嘛。”
胖士兵繼續用狐疑地眼光瞧着趙翊,還是一臉的不相信。
關鍵時刻,蘇瑾突然靈機一動,故作惱怒狀,一拳就錘在了趙翊的手臂上,“老爺,您不是說要帶我去看這裏最出名的黃果樹瀑布的麼,看不着瀑布,我可不回去!”
趙翊立即領會蘇瑾的意思,低聲對她哄了兩聲,然後繼續對着官兵陪着笑說道,“軍爺,我們進城待不了多久,就只是住一晚,歇歇腳,換些當地的苗藥和食物,明個一早,就去瞧一瞧那個四里八鄉都有名的黃……”
“黃果樹瀑布!”蘇瑾在一旁連忙補充道。
“對,黃果樹瀑布!”趙翊順手挽住蘇瑾的手,對着官爺說道。
“黃果樹?我們這裏可沒有這樣一個瀑布。”守門的胖士兵搖了搖頭,“你們確定是我們這裏?”
哎?沒有?蘇瑾一臉懵,黔州不應該就是古代的貴州嗎?黃果樹瀑布難道不是他們這裏最有名的瀑布嗎?難不成這個年代這個瀑布還沒有形成?或者說,這裏是貴州,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下可如何是好?蘇瑾心中焦急地瞧了一眼趙翊,只見他也朝着自己看了一眼,然後便將目光投向了身後的兩個腳伕打扮的人身上。
後面扮作腳伕的木青和南風立即會意,兩個人故意將挑在身上的扁擔放了下來,裝作是十分勞累的模樣,實則將手握住了扁擔裏藏起的長劍,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沒想到,還沒等他們發作,另一個瘦瘦矮矮的守城士兵便湊過來問道,“他們說的是不是西邊靠着羅甸國的那個白水河瀑布?那附近長了許多黃葛榕樹。”
“對對對,就是那裏!”蘇瑾一聽黃葛榕樹,立即點頭稱是,“原來你們當地人稱它作白水河瀑布呀,哈哈,傳到我們那裏,就聽岔了。”
兩個守城的苗人士兵將信將疑地看着眼前的四個人,又忍不住詢問了一句,“你們當
真是要去那裏?”
趙翊和蘇瑾連忙點頭如搗蒜,口中連聲回覆道,“當真,當真,我們就是進城換些東西,歇歇腳,明天一早就離開去那裏。”
苗人生性純良,信以爲真,他們的通關文牒又沒有什麼問題,於是便放行了。
待四個人剛踏進城門,那個後來插話的瘦士兵忍不住又提醒道,“外鄉人,我勸你們還是別去白水河瀑布了,那裏靠近羅殿國境內,這幾日不太太平,聽說常有怪莽異獸出沒,還經常冒出滾滾黑煙,十分的詭異。據上山採藥的人回來說,是羅殿國的鬼王正在國中施法,要在羅殿國周圍的設置一道屏障呢,這屏障有劇毒,沾着死,碰着亡!”
“可不是嘛,前幾日一個老漢上山採藥,就瞧見了一條千年成了精的黃黑巨蟒!”
趙翊不想再節外生枝,連忙笑着道謝,“感謝官爺提醒,那我們明日就不去那個瀑布了,今日在城中換些草藥,明日就回去了……”
趙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率先走進城中的蘇瑾突然尖叫一聲。趙翊心中一驚,連忙追了過去,就看見蘇瑾指着城中一處高杆,整個人嚇得渾身顫抖,一瞧見趙翊趕過來,連忙一頭撲進了趙翊的懷中,瑟瑟發抖。
趙翊心中生疑,連忙順着蘇瑾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竟發現那個高杆上懸掛着數顆人頭,像是在城中展覽一般地,掛在瞭如此顯眼的地方,人頭下面的地面上沁滿了鮮血,此刻已經凝結成塊,無數蠅蟲正圍繞着這幾顆人頭來回嗡嗡地飛着。
趙翊心中一驚,連忙聚氣凝神對着幾顆人頭辨認起來。便是了片刻,他竟在人頭之中瞧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人正是前幾日私自帶兵先行出兵的副將聶志成身邊的貼身隨從阿洛。
阿洛從小就侍候在聶志成身邊的人,就如同趙翊身邊的木青和南風、蘇瑾身邊的沐春沐雪,他出了事,那聶志成更是凶多吉少。
趙翊眯着眼睛,裝作若無其事地一邊安慰着懷中的蘇瑾,一邊隨口詢問守城的士兵,“官爺,這城裏怎麼還掛着這麼多顆人頭呀,瞧把我夫人嚇得。”
一開始查他們通關文牒的那個胖胖的守門士兵脾氣十分的差,他聽趙翊這麼問,突然冷哼一聲說道,“你不是就在城中待上一晚麼,打聽這麼多做什麼,小心你明天的腦袋也會出現在那上面!”
趙翊不動聲色,他回頭瞧了一眼南風和木青,見他們仔細辨認完高處的人頭後,都朝着自己搖了搖頭,心中立刻明白了,他們也並沒有尋見聶志成的人頭,看來他還活着。他便再次陪着笑對士兵說道,“好嘞好嘞,官爺,我們不打聽了,我們這就是找個驛站歇歇腳。”
幾個人結伴朝着城裏走去,挑了個城中最爲熱鬧的地方停了下來,木青和南風將身上挑着的扁擔放在了地上,按照一開始商量好的,開始叫賣起貨物來。趙翊與蘇瑾結伴在城中轉悠,兩個人圍着人頭所在的地方轉悠了半天,既沒有刻意靠近,又時刻觀察着中央人頭的情況。
對於這種血淋淋的東西,蘇瑾雖然有一些不適應,但是不一會兒,她便冷靜了下來,從前只在電視劇裏看到過的,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芸嬤嬤死看過一次,明霏的死只是從王管家嘴裏聽過,並沒有瞧過,看見這種血淋淋的屍首,這還是第二次。不對,說起來,還有自己穿越過來時刺殺的那個混混……這麼一想,蘇瑾竟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感覺——關於現代的記憶正在慢慢消失,她竟然已經開始對於那個混亂的夜晚的記憶開始模糊了,那個混混頭子的那張猙獰的臉,那個曾經摺磨了自己許多個夜晚的臉,她竟然開始記不清了……自己會不會就此忘掉關於所有現代的事情,她是不是永遠回不去了?
“是張伯璟。”身邊的趙翊突然指着前面圍着的一圈人說道,蘇瑾這才緩
過神來,順着他的手望過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處破茶棚裏,他的身邊圍在好多人,都在訴說着他神奇的醫術。
趙翊眉頭一皺,低聲問了一句,“先生不是說要扮成一個算命先生麼,怎麼看着像是一個郎中?”
蘇瑾也放鬆了下來,低聲回了一句,“可能是藝多不壓身吧。”
“哈哈,夫人精闢!”趙翊笑着拉着蘇瑾坐在了對面的一處麪攤上,要了兩碗麪,準備商議一下如何和張伯璟匯合。
張伯璟那邊圍了許多人,特別是他當着衆人的面,將那個苗人壯漢手臂上的那根木刺取出來以後,周圍的百姓便開始爭相傳頌城中來了個活神仙。
麪攤的老闆是個熱心腸,他端面過來的時候,看見趙翊和蘇瑾的目光總是投向了張伯璟那邊,便主動坐在了兩人的桌旁,指着張伯璟說道,“外鄉人,是不是奇怪我們城中的人爲什麼都圍着兩個道士?”